年節前後，街上的行人逐漸減少，各家各戶都在用早就準備好的食材做年飯。

三十的早上，梅四娘送來了一截臘腸。

王阿嬤的臘腸做得也是一絕，年節前後時常會有人上門來購買。街坊鄰居也來，商販們也來，來的人多了，王阿嬤便嫌煩，索性每年做了一些放在鋪子裡叫賣，數量有限，先到先得。

王阿嬤制臘腸的那一天，賀蘭珹也去幫了忙，他負責剁豬肉。

柳若水初初只覺得違和。她沒想到，居然有一天她也能看見這樣的場面。真是人活久了，什麼樣的情形都能看到。

以前悲傷得在無妄峰繡花，還揚言要把多嘴的她剁了的賀蘭師兄，居然有一天也會在一堆豬肉裡剁肉餡。

柳若水只覺得樂不可支，她決定回到山一定要將這件事發揚光大，得讓所有人知道原來他們清冷的賀蘭師兄居然會做這樣的事！

賀蘭珹將梅四娘送過來的臘腸切成薄片，然後放在米飯上蒸。

素塵坐在小板凳上看著灶火發呆。

在那些柴火堆下，有三個紅薯正發出滋滋的聲響，在開裂的縫隙中隱約可以窺見裡面香甜的紅心。

在六年前，她好像也見過這樣的場景。

那個時候她故意裝成一個被惡妖追殺的普通人，跌跌撞撞地來到賀蘭珹身邊，自此便賴上了他。

修道人可以辟穀，普通人卻需要吃五穀。

她的廚藝很差，賀蘭珹見了只有沉默，最後他們兩人用土堆和柴火燜了一些紅薯當作晚飯。

那紅薯外皮微焦，裡面卻是香甜可口。

那是素塵第一次吃烤紅薯。

“啊！都焦糊了！”

柳若水的尖叫聲將素塵的意識瞬間拉回。

灶火裡的紅薯儼然有變成三坨黑炭的趨勢，柳若水急哄哄地用鏟子將紅薯取出。

紅薯的外皮已經散發著像炭一樣的焦香味，柳若水蹲在地上戳著那幾個紅薯欲哭無淚。

“嗚嗚嗚，我的紅薯，我還沒吃，你怎麼就焦了！”

賀蘭珹將鍋裡的菜盛好裝盤，然後蹲下身，撿起其中一個紅薯，一掰成兩半。

明晃晃的橙黃色幾乎亮瞎了柳若水的眼。

“哇！裡面居然還是好的！”

聞著那香甜的氣息，柳若水的頭不自覺地就往那邊偏，卻眼睜睜地看見那香甜的紅薯從這邊移到了那邊。

素塵很自然地接了過來，在柳若水的眼神注視下咬了一口。

嗚，一看就好甜，我也要吃！

柳若水默默地自已在地上挑了一個紅薯，然後掰開。

嗚，真香！

素塵吃東西一般只圖個新鮮。最後，三個紅薯素塵吃了半個，柳若水吃了一個，賀蘭珹吃了一個半。

自已手中的紅薯吃完了，柳若水看著賀蘭珹手中的那個紅薯眼饞不已。

“師兄——”柳若水忽然一臉嚴肅道：“修道人最忌口腹之慾，你應少沾這些東西。”

少沾這些東西，最後都扔進她嘴裡來。

柳若水這算盤打的，賀蘭珹不看她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他直接吃完最後一口，越過柳若水去找水洗手，然後端著一盆乾淨的熱水進來，用帕子細細地擦拭著素塵烏黑的掌心。

柳若水看他端著盆進來時，還十分不解。

一個淨塵術就能解決的事需要這麼麻煩嗎？

直到她看見賀蘭珹溫柔地替素塵洗手的模樣，瞬間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咦！

素塵見賀蘭珹磨磨蹭蹭地，指腹半天都洗乾淨，毫不留情地拍開他的手，拽過他的帕子。

“我自已來。”

莫名其妙被嫌棄地賀蘭珹有些委屈，他以前明明也是這麼做的。

一定是因為多了一個礙眼的傢伙。

賀蘭珹看向柳若水的眼神越發陰暗。

這傢伙什麼時候才能走人！

大年三十的這一天，柳若水莫名其妙地打了好幾個噴嚏，只覺得身上纏繞著一股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