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將至,天水城的大街小巷越發熱鬧,梅花巷亦是如此,只有巷口的那兩家院子格外冷清。
這幾日王阿嬤的豆腐鋪子正是生意紅火的時候,店裡的人手不夠,梅四娘也去幫忙了。
她神色平和,每日早出晚歸,心情看起來似乎已經平復下來。反而是柳若水每日唉聲嘆氣的,賀蘭珹每聽她嘆一次氣臉就要黑上一分。
“柳師妹!”在短短的一刻鐘時間裡,賀蘭珹已經聽到了柳若水不下一百次嘆息聲。
如果只有嘆息聲倒也算了,偏偏柳若水總愛蹭在素塵身邊。
賀蘭珹已經看她不順眼很久了。
他是個很擅長忍耐的人,但是他的忍耐已經快被柳若水耗盡了。
他以前也沒見她們關係多麼親密,不知為什麼柳若水突然就變得如此黏素塵。如果以前她的黏人度是五分,那現在便是九分,剩的那一分還是因為只要素塵睡著,賀蘭珹定會直接將柳若水扔出去,她根本粘不到人。
看著望向自已素塵,賀蘭珹勉強壓下心中的躁意,做出一副體貼師兄的模樣,平和地道:“你的傷也快好了,年節將至,伯父伯母定是也很想念你。”
賀蘭珹這一番話,顯然是在趕人,可柳若水卻恍若未覺。
“師兄你多慮了,來天水城前我已經回去看過阿爹阿孃了。再說修道人四海為家,年節無法相聚是常有的事,我阿爹阿孃定不會在意。”
說完,柳若水立刻攬上素塵的臂膀,將頭親暱地靠在素塵的肩膀上:“阿瑜姐姐,我再打擾你們一段時間,你應該不介意吧?”
話是向素塵問的,眼神卻是掃向賀蘭珹。
素塵自然沒什麼意見,她看向賀蘭珹明顯在忍耐的雙拳,彎唇一笑:“柳姑娘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如果不是在乎自已在素塵心中的形象,賀蘭珹現在只想一把將柳若水扔出門去,再也不許她進來。
只是可惜,這些場景只能存在於他的想象中。
素塵看著他們師兄妹之間的暗流湧動,笑而不語。
她垂下眼,左手指腹細細的摩挲著右腕上那個手鐲上的花紋。
作為被黏的物件,素塵能明顯察覺到柳若水的異常,尤其是在她觸碰到手腕上的那個梅花紋手鐲時。
這個手鐲有什麼問題嗎?
素塵將手鐲轉了個圈。
她看見柳若水明顯僵硬起來,連眼神都變得飄忽不定。
真是藏不住事的人呢。
素塵的餘光掃向賀蘭珹。
柳若水如此頻繁的異常,他總不會察覺不到吧?
要說賀蘭珹是否察覺到什麼,素塵是無法從他的神情中看出什麼。只是有一點,最近他讓她吃那個朱赫色的丹藥的頻率變高了。
有一次被柳若水撞見了,柳若水顯然認識這種丹藥,神情帶著幾分震撼,若不是有賀蘭珹的眼神鎮壓,她怕是早把這丹藥的來歷爆出來了。
丹藥吃的頻率越高,素塵發現她做夢的頻率也越來越高。
這一次,她又做夢了。
夢裡正是上巳節。
夢裡的月色甚是明亮,賀蘭珹牽著她的手,走過遍佈花燈的鬧市,來到河邊掛滿紅綢的姻緣樹下。
姻緣樹下的人說,若是將寫下彼此姓名的紅綢掛在樹枝上,有緣之人便會結成連理,再也無法分開。
她看見賀蘭珹在紅綢上寫下他的名字,眉眼中盡是雀躍與期待。
夢裡的她只有沉默。
素塵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是心虛、猶豫,還是其他?
她只知道夢裡的自已沉默地在紅綢上寫下了她的假名,瑜。
曾有人對她說過,行走四方,就得擁有一個假名,假名假意,等到脫身之時,一切往事皆可忘記,連諾言也能不做數。
她那時對賀蘭珹大概就是虛情假意。
如今大概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