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是私生子,卻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的。”
“小時候,我以為哥哥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
“但是她從來不會抱我。”
“我努力成為班級裡得到小紅花最多的孩子,我給她畫畫,做手工賀卡,可是她永遠不會多看我一眼。”
“從小到大我的家長會都沒有人參加。”
“我從來沒有收到過她的禮物。”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我不是她的孩子。”
“姐姐,好像一直以來,我喜歡什麼,就一直在失去什麼。”
天漸漸暗下來,吹襲而來的微風拂動戎君澤臉頰邊的碎髮。
四月的風,帶著些微涼意。
趙舟舟打了一個寒顫,她伸手拉起戎君澤的手。
果不其然,他的手很涼。
很長的手指,脂肪極少,指骨分明,握著還有些硌手。
“阿澤,不要害怕。”
“你不會失去我。”
趙舟舟的話,猶如一顆石子投進沉寂百年的深淵。
從來一潭死水的地方,陡然起了千層浪。
“就像意林哥哥一樣,我會永遠是你的姐姐。”
石頭墜入潭底,水面再度歸於沉寂。
戎君澤掩下眼中一閃而逝的失落,回握住趙舟舟溫暖的手,笑著說:“那就說定了,姐姐不許反悔。”
“反悔的人,是要受到懲罰的。”
趙舟舟失笑:“戎君澤,你是小學生嗎,怎麼這麼幼稚。”
“姐姐——”
戎君澤不滿。
趙舟舟嘆了口氣:“好,好,好,以後除了在學校,我都喊你阿澤。”
“那姐姐願意聽我的故事嗎?”
趙舟舟愣住。
“有些話,不能和別人說,也不能和哥哥說。”
趙舟舟抱住胳膊:“降溫了。”
戎君澤抬首望去,眼神有些落寞。
趙舟舟……還是在迴避?
“你回去和我說。”
戎君澤驀然有些怔怔,趙舟舟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愣著幹嘛,快走啊。”
回到屋內,陳姨拿著手機說:“君澤,你的手機放在桌上一直在響。”
“我看看。”
戎君澤接過手機,來電人方依依。
趙舟舟也看見了。
“我接個電話。”
戎君澤拿著手機上樓回到自己房間,趙舟舟盯著樓梯出神。
方依依?
她看起來好像和戎君澤很熟稔。
“舟舟,吃水果嗎?”
陳姨切了一盤橙子,遞給趙舟舟。
“這幾天沒怎麼學習,落下很多進度,我回去看書了。”
趙舟舟沒有接,找了個藉口也上樓了。
“舟舟,問問君澤吃不吃橙子。”
“好。”
走到房門前,趙舟舟看了一眼戎君澤緊閉的房門。
聽不見裡面的聲響,趙舟舟站了一會兒,敲了敲戎君澤的門。
很快,門就開啟了,戎君澤拿著手機,望著趙舟舟:“怎麼了?”
“陳姨問,你吃不吃橙子。”
“等會我下去吃。”
見趙舟舟還站著,戎君澤問:“還有什麼事嗎?”
“沒。”
趙舟舟退了一步,轉身走進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的時候,聽見戎君澤對著手機輕聲回道:“嗯,你繼續說……沒什麼事……對……”
趙舟舟坐在書桌前,拿起攤在桌上的數學習題冊,不知是否心緒不平,覺得今日的公式變得分外刁鑽難解。
手中的鉛筆芯在草稿紙上劃過,發出輕微的斷裂聲。
過了許久,房間門被敲響。
“姐姐。”
是戎君澤。
趙舟舟起身開門,戎君澤手中拿著一盤切好的橙子和梨肉,看見書桌上的檯燈亮著,問道:“在做題?”
“嗯。”
“姐姐真是我見過學習最刻苦的學生。”
趙舟舟不買戎君澤的賬:“刻苦有什麼用,成績一點也提不上去。”
戎君澤察覺到趙舟舟的情緒有些不好,撒嬌說道:“姐姐,能讓我進去嗎,我端著水果盤手快要斷掉了。”
趙舟舟看了一眼水果盤,嗤笑一聲:“進來吧。”
將果盤放在桌上,戎君澤看到了刁難住趙舟舟許久的那道數學題:“姐姐,這道題目其實有一個更好的辦法,不需要用公式。”
只見戎君澤拿起桌上的筆,在卷子上刷刷寫了起來。
不一會兒,他放下筆,對著趙舟舟招手:“姐姐,你過來。”
趙舟舟靠過去,精簡的演算步驟,沒有用到公式,另闢蹊徑的解題思路,但是淺顯易懂,一看就豁然開朗。
竟然還能這樣做!
摒棄公式以後,演算過程不再累贅繁瑣。
趙舟舟難過地發現,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是真實存在的。
比如她與戎君澤在邏輯推理這方面的差異,就是天差地別。
不論她如何啃題目背公式,成績永遠吊在不上不下的地方。
卷子上的每一份分數,都得來地千辛萬苦。
趙舟舟發自肺腑:“戎君澤,我可真羨慕你的聰明。”
“我可以教姐姐。”
趙舟舟搖搖頭:“不一樣,這種心理上的落差,是你這種聰明腦袋不能理解的。”
“那這樣想來,姐姐也有我永遠比不上的地方。”
趙舟舟問:“什麼地方?”
“比如,我永遠不能體會姐姐做題的煩惱。”
趙舟舟:???
趙舟舟:!!!
見趙舟舟被惹惱,戎君澤卻開心地笑起來,笑過之後立刻端正態度認錯道:“姐姐我錯了,吃點水果消消氣。”
但是被戎君澤這麼一鬧,趙舟舟方才的消極情緒確實散去不少。
要接受自己的平凡。
她從來就是個平凡的姑娘。
要追求的,也是平凡的穩定的生活。
拿起戎君澤遞過來的梨肉,趙舟舟咬了一口,真甜。
“剛才在花園,你想和我說什麼?”
剛才在花園,戎君澤說有些話,不能和別人說,也不能和戎意霖說。
“我想見她,姐姐。”
他?她?
趙舟舟問:“是你母親?”
戎君澤點頭。
“她在哪裡?”
戎君澤搖頭:“我不知道。”
“那你怎麼見她?”
“戎章賀知道,劉溪阮也知道。”
趙舟舟突然想起,寒假在H市的時候,有一天早上不小心撞見戎君澤偷偷跟在戎章賀和劉溪阮的身後上了一艘遊艇。
“她……在H市?”
“不在,她被藏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