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一直沒有名字。

我們頭頂是黑暗的，腳下也是黑暗的，遠處仍是黑暗的。

但不一樣，1告訴過我，我們的頭頂不是黑暗，是岩石，腳下摸不到底的也不是黑暗，是見不到底的深淵。

1還說過，在無比無比高的地方，有著天空，那裡的地方是明亮的。

我不知道1在說什麼，1很喜歡看書，而且他認識字，我不認識，我只是很喜歡1講那些東西時明亮的感覺。

不過我不知道什麼是明亮，因為一切都是黑暗的啊，只有無比遙遠的地方會有一盞小小的燈，不然會分不清回家的方向的。

印象裡不知道很多東西啊，明亮是燈光吧，我知道燈光的，但是明亮到底是什麼？1告訴我，明亮就是好多好多的燈光加起來那麼亮。

我問1，能照亮我們的家嗎？

我們的家是一個屋子，也是黑暗的，但是有軟乎乎的長東西，1說那是被子，好吧，我也還是不是很懂，為什麼1那麼喜歡給別的東西起名字呢？不過這個被子軟軟的，很舒服，我很喜歡。

家就是家，用長一點的東西就能夠到家的頂，是硬硬的，家能讓我和1一起躺下，然後蓋好被子，我覺得還能再躺四五個我，超級棒，但是我們沒有那麼多被子了，我和1才只能一起蓋住一個，要是再來那麼多人，沒有被子給他們分了。

噢對啦，1說，明亮能照亮好多好多，好大好大的家，能照亮這裡的所有黑暗。

可是，我更不明白，什麼是明亮了。

1總會帶著我一起往前走，去跟著遠處很遠很遠的那一點小燈往前走，走來走去，在我分不清的方向，去看到另一個小小的燈光，走過去，尋找什麼，等什麼，然後又走回去，拿著我們的石頭，再去那些別的橋往下走，橋搖搖晃晃的，去努力的砸著石壁，每次都很久很久，但每次都很少很少。

我也不太明白，1是應該想往上走的，為什麼要往下砸呢？

1笑著不告訴我，跟我說等我長大再說。

長大是什麼？我不懂他在說什麼，就好像之前那個方向，這個詞，我也弄了好久才明白的，1指著遠處看不太出來的小小燈光跟我說，看那邊，燈光有的地方，就是能走的地方，往那走，就是方向，就能回家。

噢，就能回家。

我好像懂了，1總是什麼都懂。

但是，家裡沒有燈光啊，為什麼燈光能回家呢？

1說，家裡沒有光，但是家總是在燈光附近的一座橋那邊，如果這個燈光不是，那就找另一個，這裡總共也就五個燈光的。

燈光，能回家，就能有被子了，我懂了，我笑得很開心。

然後1就讓我回家，他要去弄吃的啦，他會去一個很小的燈光那，去找石狗子，一種硬硬的但是能吃的東西，石狗子在那個燈光附近的橋那邊，一直從下面的黑暗往上爬，行動的很慢，渾身外面都是石頭，有著好幾只腳，還有一對鉗子，但我不知道鉗子怎麼寫，要用石頭把石狗子外面的石頭都砸掉，才是裡面黑暗的肉，很硬，也很難咬下來，味道？什麼是味道，能吃就行啦。石狗子身體裡總會有一個鼓囊囊的小袋子，裡面有能喝的水，不過黏糊糊的，有點粘手。

1總會問我，怎麼吃的那麼香，我不知道啊，我餓了嘛。然後1就總會笑著摸摸我的頭，說我太瘦了。嗯，我覺得1是在笑的，我是這麼覺得的。

不過我還沒看到過1的臉，因為這裡都是黑暗的嘛。

和1一起很開心的，開心，嗯，應該就是開心吧，就是開心啦，我不知道開心是什麼，但是，開心是，是什麼呢？

不知道啦。

有1就夠了。

我學了很久很久才學會了說話和聽，1教了我很久很久，1很厲害。

1告訴我，他一定會帶我去看看外面的，我相信1。

我每天跟著1，和他一起走過長長的吊橋，在那些微弱的燈光之間行走，穿梭在黑暗的各個地方。

我聽懂了1新告訴我的，我們在一根根巨大的石柱上走來走去，在努力往下走，怎麼也不算在天上呢？

1是這麼說的，我問他，我聽懂了，我是不是很厲害，1過了一會才摸摸我的頭，慢慢說了我很厲害，我咧嘴了。

可是如果要出去的話，為什麼1一直在往下鑿呢？

1不告訴我，還是說，以後再告訴我。他說我要聽話，我當然聽話。

黑暗中總會有呼嘯聲，1說那是風聲，我問他，風是什麼，1告訴我，風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只有風經過你，你才能感覺到，或者在茁壯的地方看到。

我想感覺到，也想看到，我央求1帶我去，1說，還不是時候，再等等。

黑暗裡也有嗚咽聲，時近時遠，1總在睡覺的時候偷偷離開，我其實知道他出去了，他又會過一會偷偷回來，但走路會慢不少，還有一種好聞的味道。有時候，我會醒著，他就會告訴我要乖乖的，等他回來，我答應了，我說我會聽話，1就會出去，再過很長一會回來。當他回來的時候，總會多一些吃起來軟了一點的食物，吃起來比石狗子甜，我問1這是什麼吃的，1總是搖搖頭，沒說什麼。

噢對啦，甜也是我用了很久才明白的，每次1偷偷回來或者我醒著的時候回來，他身上甜甜的味道和食物的甜味是一樣的，很甜，但我不想吃他。

我沒有告訴1我聞得到，只不過那種甜味總會很快的變小，然後消失，但是好在總會很久，也不是很久的一會，就會有一次這樣，1會變得很甜，我喜歡那個味道，因為黑暗裡一直沒有味道，只是冷冷的黑黑的。

我知道黑是什麼啦，就是什麼也看不到，就像我看不到1到底什麼樣子一樣，我只能在很小的燈光那，看到1的身上是破破爛爛的，不是黑色的顏色，的那種被子，摸起來也厚厚的軟軟的。

我不知道那是什麼顏色，我知道破破爛爛也是因為，家裡的被子破了一些，我不想被子破了。

直到有一天，那個一點一點變大的鑿道，鑿通了，裡面是一個不知道有多遠的洞，那天，1的聲音變得有點晃動。

1告訴我，或許他們有機會出去了，我覺得1變開心了，所以我也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