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滿臉僵硬的坐在車站附近的一個石凳上,周圍的樹蔭不少。大概這種幹練的西裝在女性身上的出現率並不高,所以來往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對她好奇的打量幾眼,這對她來說更加令人煩躁。
看一眼手上的手錶,15:27,負責接應她的當地聯絡人遲到兩個小時多了。
約定時間是13:00。
雖說她乘坐的高鐵的確是晚點了,大概30分鐘左右,她如實通知了聯絡人,對方表示會來的稍晚點,相當爽朗。但如今看來或許她不該通知對方的,這未免太久了。
等等,就算不通知對方多半也不會按時到的。
想到這她的心情更差了。
循漢城是個慢而包容的城市,氣候相當溫潤,彷彿時間都會變慢,鳥兒較多,小動物也慵懶,自然的,人們也是慢節奏著不爭不搶。
愜意的。
快三小時了。
趁此機會回憶一下循漢的情況分佈好了。
門徒並沒有在大視野露過面,但環蛇,飛昇教,王朝等分佈均多。
這種包容並不讓人省心。
即使這座浪漫而又緩慢的城有著無數的來來往往,但並不是過去的人會把他們留下的東西也帶走,它們存在過去,留在現在,走在未來,聽不見旋律,摸不著譜,甚至沒有演奏的人,卻只需要一個過路的詩人,一場音樂會就會在此展開。
而樂隊的成員偏偏跨越了許久,也未曾謀面,只會說好久不見。
近五年並沒有偏大事件產生,其中顯著的情況是一群年輕人的告白失敗因愛生恨導致的街頭鬥毆。
近十年有過非凡事件,為飛昇教的機械派導致的,大概是在一個慢節奏的城市想要快節奏的去改變什麼,那人在深夜的馬路上狂飆撞在路邊的爛尾樓上就此沒了,但各種各樣的奇怪零件裝置因爆炸丟失了不少。
近二十年有過不少非凡事件。有新生眾和幼苗教派的衝突,有環蛇的暴露,有獻祭無上的拐賣事件,有滴水派的投毒以及一系列中小事件。
在本地紮根的非凡事件是…似乎性慾在這裡被較大的激發和扭曲了?男不像男女不像女…
柳州清想起了這篇報告,似乎是叫《論性與性取向及其對自身改變的規律因素》署名似乎是楊於的一位實驗人員,也不知道具體職位是怎麼樣的。
感覺這個研究方向和定性…不好形容,有點點離譜。
人流依舊來來往往,拖著行李箱的時尚女郎,挽著母親手的小姑娘,前面是她亂跑的藍衣服哥哥,還有低頭看手機的年輕人。
冷不丁聽到一句老嫂子音的埋怨,順著方向看過去卻是一個粗漢子模樣的漢子,甚至鬍子拉碴的。
柳州清默默又回想起了那篇文章,好像也不無道理。
隨即柳州清便拿出了一個小本子順手記錄下了那個記憶中的報告名和作者,打算有空再去看一遍,並順便寫下了感慨:不能再隨意覺得什麼文章不合理了。
路過的外出人流變得稍微少點了,看來這趟車的出站人快走完了。
或許也該差不多了。
如此想著,遠處一個西服拿著手帳的胖子搖搖擺擺的走了過來,並不是說走路姿勢如此,而是因體格不受控制的如此行進著。他的那頂西裝帽顯得稍微有些嚴肅又滑稽,這讓過路的人看他比看柳州清更多得多。當然,也可以歸功在柳州清坐在角落裡,而胖子在步行路中間。
也虧得路比較寬了。
大腹便便?
柳州清不由得的想到了這個詞彙,她突然覺得老祖宗的智慧的確是相當的簡潔。
胖子注意到了柳州清的視線,舉起那隻空著的手揮了揮示意。
“請上車吧,這位小姐。”
柳州清皺了皺眉,她聞到了胖子身上的酒氣。
胖子將其帶到了路邊的車前,在這個距離,柳州清清楚的聞到了其身上的味道,一股濃厚的香水味,以及香水味蓋不住的酒氣。
柳州清對車有點印象,她有個朋友相當喜歡車,這個似乎叫紅旗H9,還挺帥的。
“那麼,你遲到近三個小時的原因是去喝酒了?”
對方搖搖頭:“不,不不,這並不是簡單的喝酒,而是應酬。對方是當地政府的人啊,為了行事方便我當然得去,更何況並未耽誤什麼,不是嗎?”
幹練的女性皺了皺眉:“並未耽誤什麼指的是什麼。”
那位大腹便便的紳士聳了聳肩,這個距離能清晰的看到其身上肥肉的波濤洶湧,也許這身脂肪就是如此應酬出來的:“這三個小時…吧,也不是啥大領導的嘛,莫得事。”
“準確的說是兩個小時零57分鐘,我不覺得沒有耽誤。”
“嘿,那麼較真幹嘛,也沒有什麼實際損失,那些個無聊的會議早開晚開又有什麼區別,浪費時間不是嗎。”
一場沉默,女性的意見是怎會如此,但另一位卻覺得這份沉默是一種默許的認同,便笑了起來。
“放輕鬆,這位——女士,抱歉我忘了您的姓名了,歡迎來到這座緩慢的城市,時間在這裡都要減速慢行的,這裡包容著許許多多,包括您這樣的工作狂也包括懈怠的我,但是這都不礙事的,重要的是當下啊,不是嗎?”
“你的包容也包括飛昇教和環蛇他們嗎?那我對這裡當地的治安和駐守隊伍比較懷疑了。”
又是一陣沉默,不過這次是雙方都沒法說什麼了。
女士自覺不好的上了車:“抱歉。”
紳士聳聳肩:“您並沒錯,說的很直達也很…鋒銳,有您這樣的人無疑是好事。”
苦笑一聲:“您別覺得我太過分就行,我…不明白文洽洽那套,我還是動手分子的那套更擅長點。”
哈哈一笑:“當然不會,我對您的敬佩在此刻當然會更上一層樓了。”說罷,遞過來了一本漫畫書《阿衰》這一幕倒是相當出乎意料的。
柳州清看過幾本,在很多年前了,此時意外的出現倒是讓她感到親切了不少。
一種陌生的青春回到了身旁。
那份有些劍拔弩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這次大概會改變很多的東西。”
胖紳士回過頭,有些好奇:“是這次會議嗎?”
但柳州清並沒有回應,而是閉上了眼,也不知道是困了還是怎麼。胖紳士也只能聳聳肩。女人嘛,喜怒無常是正常的。
“您是啥大領導嗎?”
依舊沒有回應,但是柳州清覺得有點好玩,所以稍微笑了笑。
柳州清在片刻後又睜開了眼,她在車上打量著路邊的種種,車速並不快,這讓她足以在少許的思考與欣賞中觀看一幕又一幕,這讓她的確覺得舒服。譬如路邊的花團錦簇,樹上樹下花叢中,一切婉轉又浪漫。
除了她突然看到闖入視線的一對年輕男性摟摟抱抱,讓她有點…噎住。突然就覺得自已的年紀對這個時代來講是不是有點,老了?
不去多想什麼,感嘆著一切的悠然美好,只是當地的氣候有些炎熱了。
兜兜轉轉許久,來到了參天的大廈下,不少車輛已經停在這了,也有不少人就在大門前等候著了,幾乎都是一名名西裝革履的男女,身旁都有著一位司機,胖紳士認識那些司機,那是他的同事們。而他的那些同事都顯得有些拘謹——那些西裝革履的嚴肅男女似乎有些在什麼雜誌月刊上看到過?而他們似乎在等待著誰。
在他的琢磨中,柳州清開啟了車門,走下了車,頓時,而那些人的視線集中在了她身上,都微微點頭。
胖紳士這時候才有些反應過來,或許這次的事件真的不小。
目送著柳州清如領頭羊一般帶著身後那群大佬走入了大樓,胖紳士這才鬆了口氣,不知不覺間裡面那件襯衫都被汗浸溼了不少。
“胖子,怎麼回事,你拉的那位?”
胖紳士掏出了紙巾擦了擦額頭:“爪子喔,老子咋個曉得,滾你球兒的。”
“咋嘛,你又怠慢人家了哦?”
“嗨!要是能饒過我,就得是這慢節奏的城市邪了門迷了她的心竅嘍!”
胖子的同事搖搖頭,嘆氣。
“要是你這回沒啥事,就估計就真是這地方迷了那大領導眼嘍…”
在兩架電梯的流暢運轉,與一條不近不遠的廊道過後,所有人都坐在了位置上,身旁都有著一位站立的隨從負責著安保。而柳州清在主位稍微換了換姿勢,這樣她會舒服不少,她可沒什麼小跟班跟著。
“各位,請開始依次的報告吧,張先生,您先請好了。”
在柳州清右手位的中年男士點頭,稍微一扳其左手腕上的銀色手錶,便站起身來清了清嗓:
“我們的轄區所常見的門徒變得異常平靜,且無法透過舊的眼線來確定位置,基本開始懷疑他們有什麼新的中大型行動,或是什麼人員調動…”
等其說完,下一位便依次站起。
“常興的植被似乎開始了異常的躁動,一些自然環境有了不正常的反響情況,生物也變得異常…”
柳州清不再正襟危坐,翹起了二郎腿。
“原門徒【蚊子】宣佈了自已退出了門徒,且現在下落不明,他的能力是血液感知吸取調動等…”
“…大範圍艾滋病患病率下降,根據調查是許多患者失蹤,甚至沒被報備發現的也在失蹤…”
柳州清託著腮幫子,儘量繃住臉部表情不垮掉。
“又有新的組織出現…”
“外來分子滲透…”
不知道過了多久,所有人的報告都結束了,他們看向了主位的柳州清,這個陌生的女人先前換了不少動作了,甚至中間還用手指輕敲桌子,搞得他們以為有什麼要打斷髮言的事情,專門停止來等她說話,結果是她一臉懵逼的問怎麼不繼續了。
負責人們還是有些意見了。
柳州清站了起來,她不知何時紮起了一個颯爽的高馬尾,那份原本有些怨怨的上班神態不見蹤影,取代而之的是一種英姿煥發的氣場,壓倒著在場的其他人,不管他們的過去多麼的風險或是艱難,他們此刻都被那名站起來的女子鎮的暗暗心驚。
那名叫柳州清的女子,此刻像極了一位高位的將軍,在陣前宣佈著戰事的到來。
“我是柳州清,也許你們知道我的名字,或許你們很陌生,這並不重要,我來這負責代替原本的資訊部的那位開會,並通知各位,原本夢境才能遠遠聯絡到的那個世界,正式開始與我們的現實有了重疊。”
有人質疑:“你在開玩笑?簡直天方夜譚。”
“或許你的這個說法更需要一些讓我們看得見的事實。”
柳州清不以為然的稍微晃了晃手。
“來源於不久前,也發生在現在,更會在將來,諸位,新的時代到來了,想活著的話,我們要更改我們的體制了,一切都要變了,接下來的危險程度可要翻番了。你們做好準備了嗎?”
“我們要的事實呢?”
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先前幾位主動說話的負責人有些並不滿意,再次詢問。或許他們其中沒有什麼好人,但起碼在這種過於抽象的情況上,他們需要負責,為了自已活著,也為了利益。
柳州清露出了笑容,一種讓人…有些不知道為什麼,也不知道是什麼的笑容,一抹夜色自柳州清身後飄出,在各個負責人和其隨從或是保鏢的錯愕目光中,也在柳州清翹著二郎腿的囂張姿態中快速席捲了整個會議室。
那份態度很明顯,想讓我回答,得讓我服。
“哎,好歹你們也是帶著非凡者隨從的,別太讓我失望好嘛?”
那份興奮一閃而過。
又是一陣後,柳州清又是以一騎絕塵的氣勢,或者說實際情況,大步颯沓如流星的走了出來,她的後面壓根看不到其他的那些大佬。而門口,是那個愁眉苦臉的胖子,看到她出來,那張苦瓜臉鬆了一點,再提口氣狠了狠心。
“大領導,要殺要剮隨你撒,給個痛快的吧?”
柳州清又沒忍住笑,讓胖紳士一頭霧水卻又不敢說什麼。
“我可不是啥大領導,就一臨時代替傳話的粗人啦,不搞你,別這死出了,拜拜。”
“哎哎哎——”胖子沒想好要說什麼,只是本能的覺得太奇怪了,又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那那那,大領導你們在上面說了啥哦?他們咋都不下來的?”
柳州清奇怪的瞥了他一眼,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胖子頓時冷汗直流,他又犯了這種亂說話的錯了。
柳州清嘿嘿一笑,咳嗽一下又變成了那種冷淡的樣子:“不該問的別問。”完全沒了之前剛來的那種頹廢和嚴肅樣子。
畢竟這傻逼班誰他媽的想上,完事了誰他媽的不爽?
胖紳士愣愣的看著那個颯爽的怪女人走出去沒多遠,然後掏出手機點了一陣,然後就毫無形象的在路邊蹲下了。又過了三五分鐘,來了輛滴滴,車窗搖下,是個老司機:“姑娘,你叫的車?”
“是嘞叔,是我是我。”
“尾號是多少啊?”
“呃——應該是…”
那個怪傢伙樂呵呵的上了車,車慢慢開遠了。
“這都啥跟啥啊…”
胖紳士沒忍住嘟囔了一句,但又給了自已一巴掌,暗暗頭疼自已怎麼還口無遮攔的。但沉默幾秒,還是覺得這一切出奇的怪。
這都啥跟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