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入侵者,豆豆發現了鸞離在床榻上坐著呢,而不是睡著了,豆豆卻也半點都沒啥尷尬的。
她自顧伏在地下,仰頭向鸞離呲牙笑。
鸞離:……
扭過頭去,看都不肯看豆豆。
後悔自己沒睡,否則就不用面對這樣尷尬的一幕了。
豆豆自己拍拍手爬起來,揹著個比她自己小身子還厚實好幾倍的大包袱走近床邊。
“嘿嘿,本來不用摔倒的,可我沒想到,這大被乎被窗臺絆住了,嘿嘿。”
鸞離:……
“她”有問過她嗎?
豆豆還認真解釋:“小姐姐你康康我,康康我康康我呀,我像不像個……”
她說著竟唱起來:“蝸牛揹著個重重的殼啊,一步一步往上爬!”
鸞離繼續:……
什麼鬼!
她大半夜的不睡覺,跑來給“她”表演蝸牛爬?
還半夜唱歌?
這是個什麼曲調啊,很奇怪的好不好!
儘管心裡這麼多話都冒到嗓子眼兒了,可是鸞離還是忍住了,就是不跟豆豆說話!
現在的情形便是:“她”若說話,“她”就輸了!
“她”要用冷漠逼退豆豆,讓豆豆自討沒趣!
不過鸞離不說話不要緊,豆豆還是會堅持主動跟鸞離說話啊。
豆豆揚起嬌憨的小臉兒,就湊在鸞離眼前,“小姐姐,你難道不想幾道,我為何會大半夜跑你屋來嗎?”
鸞離:……
“她”不想知道!
“她”完全就不關心好嗎?
豆豆沒等到鸞離的回答,她也不急,只是笑眯眯拍拍她背來的那個大包袱。
驕傲宣告:“小姐姐,我是來,跟、你、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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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離腦子嗡的一聲。
鸞離不敢置信地盯住豆豆:這小丫頭,她發的什麼瘋?
豆豆依舊笑呵呵的,自己將大包袱給開啟了。然後就伸開小胳膊小腿兒將那一大團給推到了鸞離的床榻上來。
然後豆豆自己就爬上了床來,開始鋪被子!
鸞離有點要瘋了。
——原來豆豆背來的這個大包袱,竟然是豆豆的被子!
怪不得會這麼大一團!
被子鋪耗了,鸞離眼睜睜看著豆豆馬上扒下了襪子,馬上就要躺下了!
鸞離知道,“她”要是再不出聲阻止,就來不及了!
無錯書吧鸞離咬了咬牙,兩手攥成拳頭定在身側:“滾!”
豆豆一骨碌翻過身來,趴著翹腳看鸞離:“喲?罵人啦?”
“小姐姐你露出本來真面目啦!”
鸞離裝了一天委曲求全、善良懂事的真千金了啦!
鸞離咬牙切齒:“你有自己的屋子,你的床榻比我的更好。你為何要跑來跟我睡?”
豆豆手託著小腮幫,小腳丫輕鬆地搖呀搖:“……因為,我們兩個是姐妹花啊!”
“咱家,就咱倆介麼兩個小格格,理應你伴著我,我伴著你。”
她伸手拍拍鸞離的膝蓋:“好姐妹,一起睡!”
鸞離跟被電打了似的,忙向後退,避開豆豆的小魔爪。
“誰與你是姐妹!”
“我才是阿瑪的親生骨肉,你是假的!”
豆豆又晃晃腳丫:“可是阿瑪、鵝娘不嫌棄我呀。那我就還是你的小妹妹,嘻嘻。”
鸞離眸子冷冷一轉:“不要太得意。我會讓阿瑪攆你走的。”
豆豆歪著頭看鸞離:“小姐姐這麼想讓我走,是因為怕我吧!”
鸞離掛著一張死人臉:“總之,這不是你的家,你就不應該留下!”
豆豆突然伸手,一把抱住了鸞離,“不管不管。反正今晚我要跟小姐姐一起睡!”
這個晚上,富察氏的院子裡異常寧靜。
除了富察氏臥房那邊,富察氏跟景韞弄出的動靜之外,其實在鸞離的房間裡還上演了兩個小女孩兒的另一場大戰。
兩個小女孩兒從被窩裡打到被窩外,從床上打到地下,最後兩人一起竄上了房梁,就差沒直接掀了屋頂瓦片去。
只是她們倆的打鬥,沒有任何人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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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景韞陪著富察氏來鸞離房間,叫鸞離起床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床帳內兩個小女孩兒一起睡成了個東倒西歪。
豆豆的光腳丫子堵在鸞離嘴上,鸞離的手則揪著豆豆的耳朵。
景韞和富察氏都驚得半天沒法出聲。
最後還是富察氏先委屈地嘆了口氣:“鸞離房中的一應陳設,都怎麼能跟福晉那邊的相比呢?豆格格放著福晉那邊的錦被軟榻不睡,怎麼大晚上的竟跑到這邊來了?”
“難道說,豆格格就這麼容不得鸞離。連這樣樸素的屋子,豆格格卻都要來搶嗎?”
景韞聞言便也皺了皺眉頭:“豆豆年紀小,她許是沒想這麼多。”
富察氏嘲弄地笑,“侯爺只知道豆格格年紀小,卻怎麼忘了鸞離也沒大了多少呢!”
“可是鸞離卻乖巧懂事,善解人意。鸞離絕對幹不出去搶豆格格床榻的事來!”
富察氏吸了吸鼻子,“豆格格是福晉撫養的。豆格格如此做,福晉難道一點都不管嗎?”
“又或者說,豆格格如此做,原本也是福晉授意的?”
富察氏說話的聲音很輕,可是這對豆豆來說,根本就不是個問題。
豆豆其實早就醒了,她只是沒睜眼,就這麼靜靜聽著富察氏的瘋狂輸出。
豆豆聽得心下嘆息:【大側福晉額娘啊,你現在好像一條到處亂咬的瘋狂狗狗誒!】
【不過豆豆理解你,你這樣是因為得了“狂犬病”了哦!好可憐,你們現在又沒地方打狂犬疫苗去。】
豆豆最後總結一句:【既然好好的人你不當了,那我以後就管你叫‘狗娘’了,啊颯颯。】
【正好我還嫌乎叫‘大側福晉額娘’這麼一大串好囉嗦呢!】
【謝謝啊,狗娘!】
【還真別說,聽著跟‘狗糧’似的,啊hia~hia】
富察氏:“……”
這小格格太過分了吧,怎麼夢裡也會罵人!
還是鸞離先睜開眼。
鸞離也當然早就醒了。只是鸞離知道富察氏要說什麼,所以“她”繼續閉眼裝睡,將舞臺留給富察氏,等富察氏的抱怨都說完了再睜開眼。
鸞離睜開眼,真跟剛醒來似的,驚訝地瞪圓了眼:
“阿瑪,阿孃?”
鸞離忙想起身見禮,卻“剛發現”豆豆的腳巴丫在“她”嘴上堵著呢,鸞離這便立即小心翼翼地挪動自己的身子,從豆豆的腳巴丫下頭挪出去。
注意哦,鸞離不是挪動了豆豆的腳,而是寧肯費幾十倍的力,自己在一點點地往外蹭喲!
富察氏登時就酸了鼻尖兒:“鸞離……好孩子。委屈你了。”
景韞也不忍心了,便上前伸手,想幫鸞離將豆豆的小腳丫給提開。
就在這時,豆豆小嘴角網上彎彎一翹,心裡已經壓不住樂開了:
【小姐姐是真影后!小姐姐將一個年紀小小、卻委曲求全、懂事到了骨子裡的剛回府的真千金形象,透過這樣小小的一個動作,刻畫得活靈活現!】
富察氏:……
景韞:!
豆豆在富察氏和景韞的驚訝裡,倏地睜開眼,睜眼就是笑。
“阿瑪,狗娘,貓寧!”
富察氏拼命掩飾尷尬,紅著臉瞥景韞一眼:“侯爺,豆格格這都說的是啥?”
景韞也只能扶額:“呃……童言無忌。”
豆豆又向鸞離無責任地嬌憨微笑:“小姐姐,你枕麼揪著我耳朵呀?揪得好痛痛!”
豆豆還故意將耳朵伸到鸞離面前:“小姐姐替我呼呼。”
鸞離差點沒跳起來!
只是可憐,就算鸞離也是個有本事的,可是因為她是整本小說情節崩壞了之後“變異衍生”的人物,“她”沒有被原主殺死過,所以“她”聽不見豆豆的心聲。
鸞離只是從富察氏和景韞的神情裡,猜到豆豆一定是說了什麼,而且這些話對“她”還很不利,可“她”卻就是不知道豆豆說了什麼!
這便搞得“她”很被動。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鸞離一時沒忍住,扭頭瞪了豆豆一眼。
豆豆心下立馬大喊:【阿瑪你看見沒?小姐姐她瞪我了!你就說吧,她那一眼兇不兇,兇不兇?】
【阿瑪你看吧,要真是委曲求全的小淑女,她會使出這麼狠毒的眼神兒嗎?阿瑪你心裡可有桿秤!】
景韞:……
富察氏一看情形有些不利於鸞離,便趕忙說:“瞧豆格格說的呀,豆格格怎麼不說自己的腳丫還蹬在鸞離嘴上呢?”
“這情形一看便知,必定是豆格格先欺負了鸞離,將腳丫蹬到鸞離嘴上了,這可是奇恥大辱。鸞離這才下意識揪著豆格格你耳朵而已。”
景韞聞言也皺了皺眉頭。
富察氏一看這話起作用了,便趕緊追加:
“話又說回來,這屋子原本是鸞離的呀。豆格格你放著福晉那邊那麼好的屋子不睡,大半夜的非要來跟鸞離搶什麼呢?”
“想必鸞離睡到大半夜的,被你給驚著了,這才有所反應的吧?”
“豆格格你要是不來,就也發生不了後續的這些事不是?所以歸根結底,這一切都是豆格格你的責任喲。”
景韞便也嘆口氣,伸手將豆豆給抱起來。
“豆豆,告訴阿瑪,為何放著自己的覺不好好睡,卻會大半夜的跑到鸞離這邊來?”
富察氏那麼咄咄逼人,豆豆卻也一點都沒生氣。
她窩在景韞懷裡,自顧摸摸景韞的鬍子:“……阿瑪長鬍記了!扎手!”
她還將小手掌舉到景韞面前:“阿瑪給吹吹,嘶哈嘶哈。”
小女兒嬌憨的模樣,讓鋼鐵硬漢景韞無法抗拒,他只能蜷起指節在豆豆鼻樑上颳了一記:“好,阿瑪給吹吹。”
景韞與豆豆之間的互動,都是早已習慣了的真情流動。
富察氏看著黯然。彷彿她方才說了那麼多,撕搏了那麼多,卻都爭不過豆豆這樣一個小小軟軟的動作,侯爺的心便又被豆豆給爭取過去了。
富察氏垂下眼簾,只好道:“豆格格,你還沒回答侯爺的問題呢。你昨晚上究竟為什麼來搶鸞離的屋子啊?”
景韞這才從豆豆的柔情迷惑裡掙脫出來,點頭:“嗯,豆豆說說,阿瑪聽聽。”
豆豆眨巴眨巴眼:“沒搶啊!”
“這是小姐姐的屋子,我不要!”
她衝富察氏呲著小牙花子樂:“狗娘不喜帆我來,那讓小姐姐去我的屋,我把我的屋分給小姐姐呀。”
景韞聽明白了:“所以豆豆不是來搶屋子,豆豆只是想跟鸞離一起睡,對嗎?”
豆豆小胳膊摟著景韞的脖子,樂得嘎嘎的,使勁點頭:“阿瑪,大聰明!”
景韞便也笑了:“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他視線從富察氏面上掠過:“原來都是我們誤會了豆豆。”
富察氏如何能看不懂,侯爺的眼神裡便多了絲不快,這是侯爺責怪她挑事兒了。
富察氏心下也是涼了半截:她陪伴侯爺這麼多年,還給侯爺生下景棲,卻原來在侯爺心裡,她竟比不過豆豆這麼一個假庶女的地位!
富察氏心下難過,嘴上便說不出話來了。
鸞離觀察時機,適時補上:“……阿瑪說的對,是我們都誤會了豆豆。”
鸞離抬眸,一雙眼凝視著景韞抱著豆豆,滿眼的羨慕,卻也有怯怯,並不嫉妒。
景韞垂眸望過來,對上鸞離的眼睛,心下便是一震。
天啊,他在做什麼啊?
他在鸞離面前抱著豆豆,這般親暱地說話,可是他卻還沒有抱過鸞離。
鸞離才是他愧對的親生女兒啊……
景韞手臂便一顫,下意識將豆豆放下,便向鸞離伸出手去,嘗試著想抱鸞離。
豆豆也沒失落,依舊笑眯眯觀賞著這一對父女的表現。
鸞離卻急忙向後躲去,搖著頭道:“阿瑪,豆豆還小,是妹妹。”
“阿瑪抱豆豆就好,女兒無妨的。”
豆豆實在忍不住了,拍著褥子大笑:
【我滴個天呀,小姐姐這個演技哇,可真是牛掰屎了哇!】
【前排坐求小姐姐趕緊長大,那啥奧斯卡、威尼、戛納、柏林的四大影后,全都得被小姐姐拿遍了哇!】
景韞懵。
豆豆這是說啥呢?
富察氏也已經恢復過來了,便趕忙上前抱住鸞離,“可憐的鸞離,沒事的,有阿孃在,阿孃會抱著鸞離。”
景韞也是心痛如絞,轉眸望向鸞離。
四目凝視之間,他只覺鸞離的黑瞳裡忽然光芒一轉,黑瞳化為翡翠一般瑰麗璀璨的碧色眼瞳!
景韞整個人呆住。
豆豆心下便是一動:不好!
豆豆飛撲向景韞:“阿瑪!”
景韞雖說下意識伸臂接住了豆豆,可是之前的慈愛和溫柔卻都不見了。
景韞冷冷看著豆豆:“豆豆,你還不知足嗎?”
“你只是冒名頂替的孩子,你自己心裡明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可是你卻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竟是故意騙我,騙了這麼久!”
“豆豆,虧我和全家將你當成親生的寶貝一般掏心掏肺,可原來你竟然這麼對我和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