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兩天，傍晚時分，這姑娘又來了，依舊怯生生的站在遠處，望著屋子，此時賀山在家中，莫莫站著伸了個懶腰，看到了她。心中暗道不好，這姑奶奶怎麼又來了。
莫莫藉口出去上廁所，一把拉過姑娘躲了起來。
“大小姐，你咋三天兩頭往山上跑，姑娘家家的，多危險啊，快回去吧，莫讓家裡人擔心了。”莫莫連哄帶騙，把姑娘往山下的方向推。
“我不回去，我就是來找你的。”姑娘似乎是鼓起了勇氣，堅持道。
“姑娘，我都說了，我不是妖怪，你咋就不聽呢，就算我是，你來找一個妖怪，你是希望被吃掉嗎？”莫莫無奈的搖了搖頭，真不知道這姑娘咋想的。
顏然執拗的轉過身，直視著莫莫的眼睛，“求你幫幫我。”
莫莫扶額道，“你讓我如何幫你。”莫莫甚至以前都沒見過這姑娘。
“街頭賣手工編織品的婆婆說你可以，求求你幫我織夢。我可以給你銀子。”
莫莫心裡無奈道，我要銀子有什麼用啊，求求你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
“我不會，你找錯人了。”莫莫斬釘截鐵道。
書生死了，老婦人死了，甘海城中人心惶惶，莫莫不願再冒險，她只求個安穩的生活。
“你如果不幫我，我就去告訴屋裡那個人你是妖怪，你還殺了婆婆。”
“我......”莫莫眉頭一皺，第一次這姑娘看起來柔弱，怎麼這般難纏。
“好，我答應你。”莫莫打算先緩住她，再另想辦法。
“真的？”顏然聽了莫莫的話，眼中綻放出異彩。
“真的，不過我這兩天身體不舒服，施展不出法術，等過幾天吧。”莫莫故技重施。
“好吧。”顏然有些失落，不過重新振作了起來，“那我三天後再來找你。”
求求你，可別再來了，我的小心臟可受不了。
與顏然分開後，莫莫躡手躡腳的回到了屋子，還是把賀山吵醒了，他翻過身，望著莫莫，“怎麼去這麼久？”
“肚子疼得厲害。”莫莫笑容略微僵硬。
賀山的臉隱在黑暗中，看不到神色。
莫莫走到賀山特意為她做好的單人床前，和衣而臥，很快便睡著了。
這兩天，莫莫在吃飯的時候，玩笑似的問，賀山，要不要換個地方住兩天。
賀山抬起頭，疑惑的看了莫莫一眼，“你在山上住的不習慣嗎？”
“沒有沒有。”莫莫連聲否認，就怕下一秒這人又要趕自己走。
莫莫的心裡亂極了，她擔心事情敗露，又擔心這姑娘告密，兩頭為難，最後決定，兵行險招，賭一把，按時前去與顏然會面了。
莫莫藉口去山下玩，賀山看了她一眼，囑咐道：“早點回來。”
為顏然織夢之後，莫莫隱去身形，偷偷摸摸的回到了小屋。賀山去山上獵了幾隻山雞，燉好了湯，等著莫莫回去。
桌子上燈火微弱，隨著風搖曳，莫莫坐在賀山給她製作的小木凳上，覺得這場面溫馨又幸福。她突然落淚，如果能長久點就好了。
莫莫從顏然家中出來的時候，遇到了一隻老鼠精，它狡黠的看著莫莫，“原來是你，把城中鬧得天翻地覆。”
莫莫冷冷望著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老鼠精不再說話，只是桀桀桀的笑著。
連續死了三個人，城中人人自危，聽說朝廷特地派了特使，來調查此事。
賀山下山後也聽到了此事，最近一個官員家的獨女也死了，其父母極度悲傷，請求城主儘快破案。賀山走在吵鬧的人群中，看到那個死去小姐的時候一愣，這張臉，似曾相識，想了半天，認了出來。
賀山一回到家中，便坐著，一句話也不說，莫莫跟他開玩笑，他也沉著臉色。
“你怎麼了？”莫莫有點擔心。
“山下顏家的小姐，是你害死的？”賀山直截了當問道。
“不，不是。”莫莫眼神閃躲。
“你知不知道，你很不會撒謊？”
“你為何殺她？”賀山不明白，這個看似良善的女子，會動手了結一條人命。
“是她要求的。”莫莫急忙解釋道，“我本來也不願意，她說如果我不幫她，就去官府告發我。”莫莫將事情的經過都講給了賀山聽。
賀山聽完，一言不發的看著莫莫，“所以你沒錯？”
莫莫不理解，“我有什麼錯？”
賀山抬眸：“不可理喻，那性命是你隨便耍玩之物？”
“你走吧，不要回來了。”賀山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莫莫聽著賀山的話，看到他眼中的冷漠，眼眶通紅，跑了出去。
莫莫以為賀山不知道她見過顏然，其實賀山當時看她出去許久未歸，擔心她出事，出去尋找過，正巧看到二人，說話的聲音聽不真切。
莫莫依舊是在山頂流浪，她無處可去。晚上棲身在桃樹下，這樹如今開始生長，枝杈間冒出綠芽。
看到顧長安等人的時候，莫莫知道他們是來找她的，也不躲，只是想與賀山道個別。
只是她還未開口，就被趕了出來，也罷。自己做的事，終究是為人類所不容的。
莫莫收回神識，眾人從她的回憶中抽離。顧長安看著這隻妖怪，想要從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什麼，沒有，平淡似水。
易璟倫問她，“你覺得自己錯了嗎？”
“我沒錯，是他們想要一個夢，也是他們選擇了死亡，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莫莫不理解的苦笑著，你們這些人，一個兩個的，我有什麼做錯的？我是在幫他們。
顧長安在旁邊坐著，雙手托腮，若有所思。
顧長安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疑惑的問易璟倫，“這個妖怪有什麼錯？”
易璟倫溫柔的看著她，“這妖怪所剝奪的是他們繼續生存的權利，也許，死去的這些人過一段時間就會想要活下去了。”
“也有可能不會呀。”顧長安反駁道。
莫莫聽完一愣，眼眸低垂，不再言語。
找到殺人的妖怪之後，人們對妖怪的敵意達到了頂點，強烈要求處死妖怪。莫莫在牢中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春日的天氣裡覺得透骨的寒。
“我想再見他一面。”莫莫面容憔悴，要求道。
可賀山閉門不見任何人，顧長安在門前大聲喊話，也沒有得到回應。賀山不願前來，不願再見到莫莫。
莫莫聽了之後沉默了，自那之後，再不吃任何食物。
在行刑的前一天，莫莫又做了個夢，依舊是熟悉的呼喊聲，她在夢中找了很久，看到了這個聲音的真容，莫莫激動的擁抱了夢中的身影，過往的記憶襲來，莫莫委屈的大哭起來。
一隻妖，在人間行走，諸多不易，辛酸，寂寞。好不容易遇到個可以傾訴的人，可以卸下身上的重擔，任性一點。
莫莫問這個身影，你在哪裡，我想見你，聽到回答之後，莫莫沉默了。
窗外突然就飄起了雪，三月的雪，帶著春天的溫暖，卻涼了一隻夢貘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