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緒在自己懷裡軟著倒下去的那一刻,裴則川又一次感受到了六神無主的絕望和心慌。
一段時間後。
心理醫生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葉知緒,男生嘴上已經幹掉的血跡讓她也覺得觸目驚心。
“我沒有想到會這樣,他先前的恢復情況一直很好,他很堅強,我以為走出創傷對他來說很簡單……”
裴則川低著眸子,一言不發。
心理醫生跟著沉默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
“裴先生,你的伴侶在跟你的相處過程中,有表現出過什麼不正常的現象嗎?”她問道,“比如十分缺乏安全感,或對你非常依賴。”
裴則川有些脫力地靠著牆。
他聽著心理醫生的問題,在腦海裡搜刮那些回憶。
有嗎?
好像,是有的。
葉知緒先前有多冷、有多難以接近他最清楚,可是談戀愛之後,似乎根本不需要他怎麼努力,對方就能接受他的親暱。
甚至有時候還會主動說“喜歡”這樣的字眼,甚至是主動配合親吻或擁抱。
雖然次數不多,但對葉知緒來說,這很難得。
他那麼缺乏安全感,一定是喜歡一個人到了極致,才會主動去做這些事。
葉知緒愛他,可能並不比他愛葉知緒要少。
只是他們表達愛的方式不同罷了。
心理醫生觀察著裴則川的表情,隱隱得出了答案。
“裴先生,我知道你很擔心他的狀況,可是這種事情急不得,”她輕聲道,“這些天以來,我已經配合藥物盡力給小葉做心理疏導了,他現在也能意識到有些東西是幻境,以及學會去擺脫這一切了,可是有些病情不是僅靠努力就能改變的,還需要時間。”
“……”裴則川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需要多久時間?”
“這個,沒人知道。”心理醫生搖搖頭,“但從我的經驗來說,他的情況沒有想象中的好。”
“他對你的排斥沒有減少,這種時候再給予刺激,反而有可能會加重病情,我只能按療程給他慢慢來,”心理醫生放輕了聲音,“在療程的開始……他需要隔絕一切和你有關的東西。”
裴則川覺得自己的腦袋也在隱隱轟鳴,他聽見自己用無助的嗓音問道:“隔絕一切是什麼意思?”
“我們要儘可能讓他不去想和你有關的內容,先隔絕,再一點點提起,幫助他用最輕鬆的方式脫敏。這沒辦法……再刺激下去,腦部神經出現問題就不好辦了。”
這次,裴則川安靜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不想放手。
可是,他更不能傷害葉知緒。
心理醫生的意思裴則川明白,就是隱晦地提醒他,不要再暗地裡跟葉知緒產生接觸了。
就算是送點東西,或者想寫信什麼的,都不可以。
“我知道了。”半晌,alpha低低應道。
“我不會再過來了。”他說。
*
葉知緒醒過來時,隱隱的頭痛還沒有恢復好。
他扶著額角,撐起身子,環顧著空空蕩蕩的病房。
下一秒,他像是猛然想起來什麼一樣,飛速掀開被子下床。
但他根本沒有恢復好,剛下床便腿一軟,摔倒在了地上。
陳羽書在門外聽到動靜,開啟門衝了進來,便看到葉知緒雙手撐在地上,嘴上的傷又不小心弄裂開了,染的下唇鮮紅一片。
“你怎麼醒了不叫我啊,”陳羽書連忙把人扶到床上,拿著消毒紙巾去輕輕蘸對方的血,“有什麼需要你告訴我,我幫你拿。”
葉知緒搖搖頭,他艱難地開口:“裴則川……”
陳羽書的身子好像僵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說,剛剛裴則川來了吧?”葉知緒感覺自己的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了,他按揉著太陽穴,來讓自己稍稍得到緩解,“他在哪兒?我要見他——”
葉知緒甚至還記得剛剛的畫面。
他記得自己被裴則川抱了一下,alpha還喊他的名字,告訴他“已經沒事兒了”。
明明沒事兒了,為什麼裴則川不在?
陳羽書看著葉知緒明顯痛苦難受的樣子,糾結了一瞬,還是狠了狠心道:“他走了。”
“走了?”葉知緒動作一頓,轉過頭看陳羽書,眼神有些空蕩。
他喃喃道:“走了,是什麼意思?”
陳羽書抓住了葉知緒的手,抓在自己掌心裡。
看到自己的好朋友這個樣子,他怎麼會不揪心。
可是,陳羽書還是把裴則川囑託他說的話告訴了葉知緒。
“他說……你現在也沒好,見面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陳羽書緩緩道,“他覺得你們兩個人之間要冷靜一下,然後就離開了。”
這話,是裴則川要求他這麼說的。
alpha想了很久,才想出這麼一個拙劣的方法。
一方面是,裴則川怕葉知緒會因為生病而自責,所以他寧願自己來當這個惡人。
只要是他主動離開的,葉知緒就不會把過錯往自己身上攬了吧?
另一方面,如果這樣能降低他在葉知緒心裡的位置,能讓omega別把他看得那麼重要,是不是就能快點接受他?
可是這話實在是太引起誤會了。
葉知緒聽到後,愣了好一會兒。
裴則川是……不要他了嗎?
他一時間覺得呼吸都有些困難。
但是很快,他又反應過來。
裴則川不會不要他的。
葉知緒已經沒有前段時間那麼不清醒了,他忍著頭痛把事情想了一遍,問陳羽書:“是不是我……因為我的身體狀況,他才不能見我的?”
陳羽書沒想到葉知緒這麼快就猜出了緣由,一時間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我沒事兒的,”葉知緒眼尾都急紅了,“我可以見他,我不會再難受——”
可他話還沒說完,腦內便再次傳來用錘子捶般的劇痛,讓他禁不住一下子捂住了頭低低嗚咽。
“椰子須,你聽我說,你不能再想這些了!”陳羽書幫他揉著頭上的穴位緩解疼痛,忍不住脫口而出,“不就是個談了幾天的alpha,哪有那麼重要,咱們先把他忘掉,好不好?”
葉知緒聽著這些話,一個勁的搖頭。
忘不掉。
他怎麼可能忘掉。
他暈眩地在腦海裡計算著他和裴則川的過往,最後得出一個少得可憐的數字。
他認真和裴則川談戀愛的日子,只有短短的26天。
連一個月都不到。
可是已經刻進心底了。
“算我求你們,別讓我和他分開好不好……”他一邊難熬地接受著疼痛的折磨,一邊繼續懇求。
可是沒有用。
就連陳羽書,都堅定地拒絕他的請求。
無錯書吧葉知緒就這麼熬過了一整天。
他管不住自己的思緒,最後甚至適應了持續不斷的痛感,只是會在無數個痛到窒息的瞬間把身上掐的青青紫紫。
陳羽書看在眼裡,難受在心裡。
他寄希望於夜晚,希望葉知緒睡一覺就什麼都過去了。
然而到了晚上,情況變得更糟糕了。
葉知緒的發情期推遲了幾天,恰巧在這一晚降臨了。
醫生給他拿了抑制劑,很快平息了發情期的熱潮,但是卻無法平息omega在發情期的突發固定行為。
那就是,築巢。
葉知緒把自己縮在被子裡,緊緊裹著自己,整張臉都漫著難耐的淡粉色。
他把手邊所有的東西都拖到了用被子搭建的小窩裡,但卻很快又扔出去。
那些東西沒有一件有裴則川的氣味。
他渴求他的alpha。
渴求到快要不能忍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