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緒在黑暗中躺了很久很久。
頭疼反覆撕扯著他的神經,讓他時不時有輕微的耳鳴。
他就只能緩緩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在,暫時沒有人來打擾他。
於是過了一段時間,那些支離破碎的幻覺也逐漸消失了。
良久,omega伸手,把窗簾拉開了一條縫。
明朗的月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照在葉知緒蒼白的臉上,顯得愈發沒有溫度。
他輕輕抬起沒有扎針的那隻手,隔著空氣虛虛描摹天上的星星。
就在這時,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了。
葉知緒的手指頓時收緊了,他緩緩翻身坐起來,盯著房門的方向。
瞳仁有著他自己都沒發覺的顫抖。
“椰子須,你睡了嗎?”陳羽書柔和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能看看你嗎?”
葉知緒感覺自己眼前的黑暗又成了幕布,幕布上映出了陳羽書對他說“我們不再是好朋友了”的畫面。
他一下子攥緊了手邊的被子,把軟乎乎的布料拽的皺成一團。
“椰子須?”陳羽書又輕輕敲了兩下門,“你沒睡,對吧?我可以進去嗎?我很擔心你,還有裴則川……”
某個字眼刺激到了葉知緒,他像是再也忍不了了一樣,抓住手邊的水杯就朝門邊砸了過去。
水杯不是玻璃的,卻也在門和地板上發出了嘈雜的巨響。
“不……求你了,”他又一次把頭埋在了臂彎間,痛苦地道,“別管我,別過來,讓我自己待一會兒。”
陳羽書在門外被嚇傻了,不敢再動彈。
他欲言又止,想再求求葉知緒,卻又怕刺激到對方,最後只是輕輕轉了轉門把手。
門當然是從裡面反鎖著的,根本打不開。
陳羽書有些不知所措地在門口站了幾秒,接著向走廊另一邊轉頭看去,搖了搖頭。
裴則川就在走廊另一側遠遠盯著這邊的動靜,醫院頂層那麼安靜,摔東西的聲音他聽的清清楚楚。
無錯書吧alpha的心登時就被提了起來,他還以為是葉知緒從床上摔下來了,邁開腿就往葉知緒所在的病房走,但卻被陳羽書攔了下來。
“別過去。”陳羽書帶著裴則川朝遠處走了幾步,壓低聲音說。
他皺著眉頭,很是憂心忡忡:“椰椰……情況很不好,他一開始不說話,不讓我進去,我提了一下你,他就摔東西。”
陳羽書頓了一下,嗓音有些發顫:“我,我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你有沒有查清楚?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裴則川怔愣幾秒,然後搖了搖頭:“我還沒查,我馬上就去查。”
他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一樣,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知道是在和陳羽書說話還是自言自語:“會好的,我想辦法,我先請醫生幫他做全身檢查。”
陳羽書看著裴則川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有事需要我你就告訴我,我能幫忙的。”
他很怕裴則川累倒了,這對葉知緒一點好處也沒有。
“嗯。”裴則川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有沒有把這句話聽進去。
王虎在被看守,跑不了,裴則川權衡了一下,還是先給葉知緒安排了全身檢查。
omega倒不是很排斥醫生,主治醫生在門外勸說了一陣,他便緩緩把門開啟了一條縫,自己拿著快要打空的吊瓶乖乖走了出來。
可是他還是在看到裴則川的一瞬間別開了視線,腳下都差點踉蹌一下。
葉知緒低下頭,匆匆從alpha身旁走了過去。
他甚至感覺眼前又有了隱隱的發黑,得扶著牆才能不東倒西歪。
他難受到有些呼吸困難。
葉知緒能讀懂自己的內心,他很想親近裴則川,也很想親近陳羽書他們,可是他的身體……好像做不到。
自從他醒來,每次和他們的接觸,都讓他生理性的戰慄,甚至有時候只是聽到聲音或者名字,都會讓他從內心深處產生恐懼感,然後緊接著便是頭暈眼花和陣陣耳鳴。
他有時候知道自己在怕什麼,無非是被厭惡和被拋棄;有時候又分不清現實和想象,不知道自己懼怕的那些是不是真的發生了。
精神和情緒上的折磨像是一把刀,反覆鋸拉著他本就脆弱的神經,讓他痛苦不堪。
所以葉知緒才會躲避。
不開門,不見,不聽,不交流。
這會讓他好很多。
主治醫生帶著男生來到了診療室,先量了體溫。
萬幸的是,持續了一天多的高燒終於在藥物的幫助下恢復了正常,頭上的傷口發炎情況也沒有再加重。
葉知緒都不用別人催,就自己躺到了機器上,先做了基礎的腦部和全身檢查。
做完後,醫生便讓他回去休息了。
檢查結果出來的很快。
醫生指著出來的片子對裴則川說:“他的腦部有一點點淤血,但是位置沒有壓迫到任何神經,出血量也很小,大概不到一週就能自行吸收,至於身體,外傷較多,但是沒有出現內部損傷,不用太過擔心。”
裴則川怎麼可能不擔心,他轉而問道:“那他為什麼會對外界這麼抗拒?”
醫生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收起了檢查報告:“裴先生,問題不出在病理上,就是在心理上了,在這方面,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醫治。”
裴則川輕輕點了點頭。
他囑託陳羽書照看葉知緒幾小時,自己則是動身去了看守所。
白熾的燈監照燈下,王虎被暫時關在單獨的房間裡,手被禁錮在桌子上。
裴則川緩緩走過來,坐在了他面前。
王虎知道自己過不了幾天就要被羈押到監獄,這次逃不了,索性笑了。
他看著裴則川,神情陰險:“你是那個小畜生的男朋友?”
亡命徒都是瘋子,王虎根本不在乎對方的回答是什麼,肆意嘲笑起來:“你來找我多半是為了那個賤人吧?怎麼樣?他是不是瘋了?”
裴則川用看死人的眼神看著他,手卻暗暗攥緊,青筋都隱隱顯出。
“我給他餵了一個沒人敢用的藥,他想什麼最多,就會最怕什麼,要是一直刺激他,”王虎用誇張的表情反問道,“你猜猜會是什麼後果?
“他說不準會自己尋死,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