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緒的身體不受他控制，難受地蜷縮起來，一股恐懼感從心底蔓延開，瞬間席捲了全身。

他在害怕。

他的神志已經不再混亂了，知道自己已經得救了，現在是安全的。

可是omega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是沒法從那種深深的無力和懼怕中走出來。

他看到裴則川，就會想起在倉庫裡暈眩時看到的那個眼神冰冷的alpha，進而想到王虎醜惡的嘴臉，高燒的灼熱，瀕死的無助……

還有幾年前，他的父親臨死前那副滿臉通紅雙目充血的樣子。

以及，無止境的咒罵。

葉知緒感覺自己的頭又開始疼了，疼的他快要瘋了。

他抬起手緊緊抱住自己的腦袋，把自己和被子一起胡亂纏成一團，受傷的針隨著劇烈的動作而鬆動，血液順著針頭開始往回流，把細細的輸藥管染的通紅一片。

可是手上的痛比起來全身的痛根本算不上什麼。

葉知緒緊咬著唇，喉間低低嗚咽，難受到想撞牆。

但是下一秒，他的手腕被人拉住，然後輕輕扯開。

“葉小緒，寶貝兒，你看著我。”裴則川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絞了一般，他輕緩地把男生的手抓住，不敢用力，不敢鉗制，按在了一旁。

葉知緒迷茫地看向裴則川，裴則川卻覺得他在透過自己看一些遠處的、不存在的東西。

alpha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有哪裡不舒服？”幾秒後，裴則川壓住了讓他窒息的疼惜，放軟了嗓音，柔聲問。

葉知緒愣了很久，才緩緩閉上眼睛，搖搖頭，嘴上卻說：“疼。”

“哪裡疼？”裴則川想去摸摸葉知緒的臉，可他怕再牽扯到對方的痛處，最終沒敢動作。

葉知緒這次很久都沒有回答。

他把手腕從裴則川手中緩緩抽出來，把自己又一次藏在了被子裡，眼睛睜開了，卻低低垂著。

“哪裡都疼，”做完這一切，葉知緒才啞著嗓子說，“我好難受……”

裴則川怕極了，他努力平穩住自己的聲音：“別怕，我去叫醫生，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來，好不好？”

葉知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就像一個失去了生命的漂亮瓷人，除了高燒讓他整個人都是熱的，其餘的方面和無生命的擺件沒有區別。

裴則川輕輕撫了一下omega的額髮，接著就感受到手掌下的男生輕顫一下，往被子的更深處瑟縮。

葉知緒的狀態很不對。

裴則川不敢再延誤了，立刻出門去請醫生過來。

他前前後後一共只花了兩分鐘的時間，用了他能用的最快的速度。

可是，回到病房門口時，門卻已經被關上了。

是從裡面被反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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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緒知道這樣做是徒勞，外面的人一定會想辦法進病房，可是這是他目前能想出的最有效的辦法。

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他。

他的傷口這次徹徹底底地暴露在了空氣之中，以往最想掩藏住的事情，現在全都被知道了。

於是葉知緒開始害怕，害怕面對他熟悉的人。

哪怕別人根本沒有因此而對他改觀，他也接受不了。

omega隱隱察覺出了自己的情緒狀況好像很奇怪，但他不知道怎麼解決，又怕和外界產生接觸。

最終只能笨拙地把自己關在屋子裡。

好像只要不看到光亮，他就不會受傷。

他本來……就該屬於黑暗的。

不是嗎？

*

“他沒有幹什麼，就只是躺著。”

監控室裡，裴則川看著電腦螢幕上被放大的紅外線攝像頭拍到的畫面，垂眸不語。

葉知緒反鎖了病房的門，又關了所有燈，把自己淹沒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從監控中，也只是能隱隱看到床上被子裡的小鼓包。

omega反鎖了門，卻什麼都沒幹，只是把自己埋在被子裡，然後幾乎一動不動。

如果不是偶爾的拽被子和輕輕翻身，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可是裴則川知道葉知緒睡著的時候很乖，別說踢被子了，一整晚過去都不帶動一下的。

所以現在，對方一定是沒有睡。

“我是不是……需要給他找心理醫生？”alpha又緊緊盯著監控，看了好幾分鐘後才有些艱澀地開口，“他的狀態很不對勁。”

主治醫生畢竟不是心理專業的，想了幾秒，給出了最中肯的建議：“建議您先去和心理醫生交流他的狀況，別輕易讓他再接受外界的刺激。”

裴則川輕輕點頭，開始聯絡心理醫生。

“裴先生，您也需要休息一下。”醫生看著他略顯疲憊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我不需要。”裴則川拒絕了。

他的精神確實有些緊繃了，但還沒到強弩之末的地步，他還能再多做一點事情。

對他而言，沒有什麼比葉知緒更重要。

只是……短時間內，該用什麼讓葉知緒開門？

裴則川並不是一定要急著撬開對方的心門，他只是擔心。

擔心葉知緒還沒退下來的燒，也擔心男生再亂動，把手上的針弄掉。

裴則川心疼葉知緒。

心疼到快要不知所措了。

alpha此刻恨不得立刻把王虎拖到面前，嚴刑逼問那個混賬到底幹了什麼，再把他對葉知緒幹出的事情加以數百倍數千倍的償還。

裴則川閉了閉眼，勉強壓住了翻湧的情緒。

他很想這麼幹，可是當務之急不是折磨已經犯下罪行的罪人，而是把葉知緒照顧好。

以往，裴則川會用各種方式照顧葉知緒，寸步不離的陪在他身邊，一點點把小玫瑰蜷曲的枝葉和花瓣恢復如初。

可是這次，一切都不太一樣了。

葉知緒好像……有點怕他。

裴則川不願意去接受這種可能，可他也不敢再去貿然敲葉知緒的房門。

哪怕給葉知緒再造成一點點的傷害，他都捨不得。

思考良久，裴則川找到了另一個人的聯絡方式。

他把訊息發了過去，很快，對面就有了回覆，說馬上過來。

半小時後，陳羽書氣喘吁吁地出現在了醫院。

“椰子須呢？”陳羽書一看到裴則川，便迫不及待地開口，“你不是說交給你，他會好好的嗎？”

他有些咄咄逼人。

可是裴則川只是低著視線，輕輕開口，像是真的做錯了大事，只能接受指責。

“葉小緒的狀態……不太對，你能幫我進去看一看他嗎？”裴則川頓了一下，接著說，“如果可以的話，問問他有哪裡不舒服，還有他想吃什麼，什麼時候可以見我一面，我——”

他意識到自己太過囉哩囉嗦了，一瞬間止住了話語。

又過了好久，才又低低說了一句：“謝謝你。”

陳羽書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注意到裴則川眼下的淡青色，忽然就指責不出什麼了。

“我去先看看他，”幾秒後，陳羽書揉了揉鼻底，“要是沒叫你，你就休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