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許昌。
“吱嚶、吱嚶、吱嚶……”
窗外的蟲鳴聲聲,襯的夜色愈發深沉,四下漆黑一片,眾人早已熟睡,只有一盞窗還隱隱透出光亮。
屋內,桌案上擺滿了酒肉美食,二人相對而坐,端坐主位之人,長髯臥眉,唇若塗脂,赤面含煞威不露,鳳目微睜笑先聞。
“哈哈哈哈!你是何人?”
另一人一口捋下一隻羊腿上的肉,拿手背抹了抹嘴,這才笑著開口道:“雲長真是健忘啊!連我都不記得了?我是張文遠吶!”
“張文遠?那是何人?”
關羽只覺得這名字耳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不過既然張遼開口解釋,他也不好再問,只得故作冷傲地捋了捋長鬚,轉移話題道:“足下來此何意啊?”
張遼聞言,放下碗筷,在衣襬上胡亂揩了揩手,面色凝重地嘆道:“哎~!雲長兄,丞相在白馬遭遇大敗!我奉丞相之命,請你前去,解白馬之圍啊!”
“白馬?”
關羽皺了皺眉,緩緩搖頭道:“關某不去~關羽生於天地之間,素以忠義為本!我若前去,會讓天下的人恥笑!”
張遼聞言,眉頭緊鎖,神情愈發為難,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這才看向關羽,神情真摯的許諾道:“丞相說了!你要是去的話,保證你一輩子吃飽喝足!美酒大大滴呀!”
“丞相厚恩~關羽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報答他!”
關羽毫無壓力地瞬間改口,那紅得發紫的臉色,讓人看不出其他的神情。
“好啊!”
張遼頓時神色一振,可還沒來得及歡呼慶賀,關羽就起身繼續開口道:
“還有一件事!想請你轉告丞相!”
“呃~”
張遼一愣,心中不禁腹誹,“別又整出什麼么蛾子來啊!”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雲長請講!”
“我有一條約定!”
關羽似乎早有預謀,轉過身去背對著張遼,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如果丞相同意,我立刻前去解白馬之圍,讓那文丑有來無回!”
張遼聞言,心中頓時一個“咯噔”,上次勸關羽投降時,那三條約定就一件比一件為難,若不是曹操求賢若渴,恐怕他二人早已兵戎相見。
不過他畢竟只是個跑腿傳話的,無論是何條件,都不用他來拿主意,更不會擔什麼責任。
想通了這一點,張遼不禁心態大好,笑著接話道:“不知是什麼約定?”
關羽猛然轉過身來,那棗紅色的面龐上閃著異樣的神采。
“我只是暫時為丞相出手!而非效命!”他的話音鏗鏘有力,“關羽……不入魏國籍啊~~”
饒是張遼已經調整好了心態,聽得關羽這話,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衝動地開口質問道:“雲長!容我問你一句話你必須如實相告!”
關羽眉頭一挑,目光卻向下低垂,神色莫名,淡淡地開口道:“請說~”
“以你現在的情況來看……”張遼的目光死死盯著關羽的眼睛,“你是丞相的人還是劉備的人?”
關羽平靜地抬起頭來,和張遼對視著,神色傲然地答道:“關某~在冀州是冀州人,在兗州是兗州人!”
“啪!”
關羽話音未落,張遼就猛然拍案而起,怒目而向,可看著關羽那波瀾不興的目光,他滿腔怒火都無從發洩,最終只得不甘地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
……
白馬。
袁曹兩軍第三次在此對峙,連日來數次交戰,雙方各有勝負,原本緊湊的軍陣現在也膨脹了不止一圈,就這麼一個簡單的變化,背後卻是無數將士拼命吃喝換來的。
這次雙方都吸取了教訓,誰也不願率先出擊,被對方抓住破綻,兩軍就這麼幹耗著,轉眼日頭已至中天。
袁軍顯然已經有些浮躁,陣型開始微微散亂,反觀曹軍這方,曹操親自壓陣,坐在一駕車攆之上閉目養神,許是受到這種沉穩的感染,曹軍仍然軍容嚴整,士卒個個站得標槍似的筆直。
忽然,曹操似有所感,猛然起身撩起車簾,翹首向軍陣後方望去。
眾人皆是疑惑不解,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人一騎飛馳而來,那手中的青龍偃月杯,在日光下反射出美酒的波光。
“咚!”
“咚!”
“嗚——!”
彷彿是自帶BGM一般,軍中的鼓號在來人的氣勢影響之下,竟然自動奏響出聲。
激昂的旋律,讓曹軍將士都振奮了起來。
轉眼間,那人便飛馳至陣前,眾人這才看清,來者赤面長髯,又非於禁,那答案便呼之欲出了。
關羽一勒馬,在馬背上向曹操一拱手,神情冷傲,淡淡地吐出三個字。
“我來了~”
“好!!”
相比於關羽的冷淡,曹操卻顯得無比亢奮,高聲誇讚道:“雲長來了!我無後顧之憂啦!”
關羽並不答話,曹操也不在意,轉頭向曹仁吩咐道:“開始吧~”
“喏!”
曹仁抱拳領命,隨即朗聲喝令道:“于禁!”
“在!”
于禁前番失利,險些導致曹軍一敗塗地,這下也不好意思再摸魚了,一聽到曹仁點將,便規規矩矩地應聲。
曹仁當仁不讓地下令道:
“你速率五千鐵騎,繞襲袁軍後路,守護中軍!射住袁軍陣腳!”
“得令!”
于禁猛地一抱拳,隨後縱馬向陣後繞去,不一會兒,軍陣後方便飆出一股人馬,高聲叫喊著,甩開一道大弧線,向袁軍後方殺去。
中軍順勢而動,無數精兵齊聲高呼“餓!餓!餓!餓!餓!”,拉出一道整齊的鋒線,如滾滾洪流般向袁軍緩緩壓來。
忽然,袁軍前陣向兩側分開,一道車架緩緩駛出,曹操見狀,急忙抬手喝止了軍陣前進的步伐,“停止前進!”
一聲令下,曹軍步伐齊齊一頓,曹操這才站起身來,向袁軍陣前投來目光。
“唰!”
不出曹操所料,袁軍陣前的車架門簾忽然拉開,袁紹緩緩站了出來,兩人的目光再次跨越兩軍,在半空中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