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袁軍陣旁壘土而成的一個小山包上，袁紹情不自禁地一拳砸向手心，高聲叫好。
袁紹極為重視今日這一戰，因此提前帶著劉備許攸二人爬上山坡督戰。
當他看見那與關羽至少有十二分相像的身影時，即使有劉備在旁解釋寬慰，仍是不免捏了一把汗。
當於禁文丑二人短兵相見的那一刻，他已經完全屏住了呼吸，雙腿都微微有些發軟，差點騎不穩胯下戰馬。
一股心驚肉跳的感覺不斷在他胸口左衝右突，袁紹雙拳死死握緊，指甲都幾乎嵌進掌心，憑著極大的毅力，這才勉強剋制住了轉頭側目躲避的念頭。
隨著二人交錯而過，一道身影陡然墜馬，他的心跳都停了一拍，可仍然咬緊牙關，瞪大了眼睛向前望去。
待看清文丑仍騎在馬背上的時候，心頭一切的焦躁、憂慮、恐懼都在這一刻轉化為了狂喜。
“明公！”
劉備也在一旁激動地喚了一聲，饒是以他的城府，此時都難掩面上的喜色，只是相比於幾乎瘋魔、只會叫好的袁紹，他的眼神至少還保留了一絲清明。
“明公快快下令！全軍掩殺！擊潰曹操就在此一舉！”
“是啊主公！”
經劉備這一提醒，許攸也回過神來，急聲勸道：“文丑將軍一擊建功，曹軍必已軍心大亂！快快下令吧主公！”
“好！”
袁紹亢奮地應了一聲，右手猛然平舉前伸，噴著唾沫星子，滿臉漲紅地高吼道：“弓箭手——！準備放箭！”
“殺！”
袁軍早已按捺不住，袁紹一聲令下，數十萬大軍便山呼海嘯般向曹軍湧去，一眾武將更是一馬當先、帶頭衝鋒，人人都憋了一股勁兒，要趁今日一雪前恥。
曹軍這邊的情形則截然相反。
前次於禁陣斬顏良，幾乎被曹軍將士奉為戰神，今番出戰，眾人都翹首以盼，期待著他再建奇功。
可隨著于禁的落馬，眾將士就猶如被人迎頭潑了一盆冰水，建功立業的熱情轉瞬間便消散的無影無蹤，隨之而來的便是惶恐不安。
就連曹操都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出現這般巨大的轉折，上一秒還處在人生的巔峰，下一秒就跌落雲端，這種滋味可不好受。
“快！”
曹操急忙喝令道：“快去陣前救回于禁將軍！”
“大哥！”
一旁騎在馬上的曹仁神情也極為難看，聽到曹操的吩咐，連忙抱拳領命，“末將明白了！”
他說著便轉身面向眾軍士，振臂一呼，“快——！撤—！”
這一下，原本就是勉強支撐、搖搖欲墜的陣線再也維持不住，曹軍頓時轟然潰散，雖不像前次的袁軍那般丟盔卸甲，可也稱得上是兵敗如山倒。
“不能撤！”曹操被眾將簇擁著塞回車架裡，仍在不住地呼喊，“不能撤！快派兵去陣前救回于禁將軍！”
曹仁更不多言，跳上馬車，猛地一拽韁繩，硬生生將馬車掉頭，接著再一甩長鞭，馬匹吃痛之下，頓時撒開蹄子向後方飛馳而去。
……
“哎呦～”
“誒呀……”
潰兵稀稀拉拉地返回曹軍大營，皆是曳兵棄甲，人人帶傷，神情慘淡，哀嚎聲聲不絕於耳，有的軍士甚至連碗筷都落在戰場上了。
“哎～～”
行列旁，曹操揹著手緩緩踱步，邊走邊哀聲嘆氣。
“我真傻，真的！”
他神色苦惱地自責道：“我單以為于禁已經天下無敵了！可我沒料到的是～袁紹有一大將！竟然能破我的上將於禁！”
他說著，目光空蕩蕩地向天上瞟去，話語間帶起了幾分追憶之情。
“我一清早起來就出了營，帶著精兵擺下了陣勢，叫我們的于禁拿著大刀壓陣去，他是很聽命令的，我的命令句句聽；他出去了，我就在陣中的車架上指揮，忽然見袁軍有一員大將叫陣，我叫‘誰敢出戰？！’，沒有人應聲，再急忙定眼看，只見兩軍陣前一橫一豎，沒有我們的于禁了！
“主公……”
身後眾將聽到這兒，紛紛動容不已。
曹操仍沉浸在哀傷的感情裡，“他是不去別家種地的；各處去一問，果然沒有，我急了，命人出去尋。直到下半天，尋來尋去尋到陣前，看見黃土地上落著他的盔纓，眾將都說，糟了！怕是死了！再尋去，他果然躺在地上，他媽的正在裝死！手裡還緊緊地握著大刀呢……”
他接著只是嗚咽，說不出成句的話來，顯然是心疼那些因於禁裝死而戰敗送命的將士們。
“大哥～”
跟隨在一旁的曹仁見狀，急忙上前勸慰道：“于禁雖敗，但敗兵必驕！我部軍士仍然士氣高漲，許褚、張郃、蔡陽、樂進等將都紛紛請戰！”
“曹仁～你胡說什麼？”
曹操抹了一把臉，淡淡地質問道：“張郃現在還在袁紹麾下，怎麼會是我的部將？”
“這……”
臺詞就是這麼寫的，曹仁又哪裡知道原因，被曹操這麼簡單地一問，頓時語塞。
“你是個呆子～”
曹操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批語。
“主公～”
另一側，灰色的程昱見曹仁尷尬，忙上前解圍道：“在下保舉一人……”
“你說的是關羽吧～”
曹操仍舊頭也不回地向前走，神色間未有絲毫波瀾。
“對！正是關羽！”
被曹操一語道破，程昱也就不再賣關子了，斬釘截鐵地道：“若是關雲長在此，定能斬殺文丑！”
“哎～”
曹操的神情這才有了一絲波動，無奈地低嘆一聲，略帶苦澀地開口道：
“可是我擔心～他不願意前來啊……”
“主公～臣有一計！”
程昱既然敢進言，又豈會料不到曹操的憂慮，當即胸有成竹地說道。
程昱話音未落，曹操腳步就猛然一頓，轉過身來，在程昱詫異的眼光中，將手搭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
“程昱！你給了我一條妙計啊！”
曹操激動地誇讚了一句，隨即回身繼續向前走去，只是那腳步相較於剛才已是輕快了數倍。
“召關羽前來！”
他向身後擺了擺手，吩咐道：“就說我會設酒等候！”
“遵命！”
曹仁抱拳領命，看了程昱一眼，也連忙跟上了曹操的腳步，只留下程昱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休似的撓著腦袋，疑惑地開口自言自語道：
“這……我真是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