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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黑暗處(二)

話到此處,徐老感到十分遺憾地嘆息道:“那之後,她被男人帶走了。可準確來說,是她相信男人的話勝過相信我和我女兒的勸阻,所以……是她選擇跟著他離開了。”

班檸斂下眼,餘光看向朱琪記錄的筆錄,已經滿滿一整頁。

而徐老還在懊悔不已地說著:“如果我知道她會被——唉,要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的話,我當時說什麼都會阻止她踏出麵館大門的……那麼年輕的姑娘,實在是太慘了。我聽說,她的全屍還沒有被找到吧?”

班檸點點頭,“警方還在盡力搜尋,眼下已經核實了身份,推進工作的速度會提升很多。”

“唉,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情況,實在是令人後怕。倘若是我的女兒被那樣對待,我就算是同歸於盡,也要讓兇手付出代價。”說罷,他摘掉眼鏡,抬起手背擦拭著眼角老淚,懇求般地對班檸和朱琪說:“警察同志,你們一定要抓住那個男人啊,不能讓兇手再害人了,一定要嚴懲他。”

班檸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她捕捉到一處資訊,反問徐老道:“您剛才說,嫌疑人在與被害者對話的時候,提到過金水源是嗎?”

徐老想了想,“對,我聽到了,是金水源沒錯。”

“您確定是金水源洗浴中心?”

“咱們縣城裡就只有洗浴中心叫做金水源吧?”徐老非常肯定地說:“而且,也的確只有那裡的環境很高檔,洗浴、按摩、還有電影院和燒烤店,是一條龍服務,那些年輕人都很喜歡那種消費高、檔次也高的娛樂場所。”

“好,我知道了。”班檸在這時站起身,開啟了審訊室的門,對徐老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很感謝您的配合,我們之後有需要的話,還會聯絡您,請保持通訊暢通。”

6.

下午1點鐘,張瑜踏進小區,她拿出卡扣,進入電梯,上到8樓,出電梯左轉,回到崔琦的家中,打掃、做晚餐。

她與崔琦非親非故,但最近的一週開始,每週一到週五下午1點到五5點她都在崔琦家,有時因故還延後到晚上9點。

沒錯,她是個鐘點工,大多數的工作都是家庭清潔、打掃或煮飯,以鐘點計算,一次至少兩小時,不超過四小時,鐘點費從三百到四百不等。縣城裡,像崔琦這種能一週內找她3、4次的人,她總會客氣得少算點。

入此行10年來,她接觸過多少客戶了呢?散客熟客上百人吧。記得一開始接觸崔琦,他會要張瑜好好地照顧他母親,當然,也會加錢。

崔琦家中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是他母親,男的,就是他自己了。他的房子很大,是長鋼企業家屬樓中最好的一個區域。但實際上,在張瑜接觸他的這一個星期裡,發現他總是會帶不同的女性回來,基本是晚上7點以後。

屋裡昏黃燈光裡,她有那麼兩次要小心繞過橫在地毯與沙發上的男女,而且她也不會隨意去打量他們身上的衣著,做她這行的,只有管住嘴巴、少打聽僱主家的事情,才能持續地賺錢。

她的工作,無非就是打掃與照顧以及整理客人們的飲食與居住。

而那天,剛進小區,迎面而來的是崔琦,他給了張瑜比之前要高的薪水,要她隔天還要來打掃。

對崔琦,張瑜知道的不多,就聽保潔說過他是在長鋼企業做事的,好像是個小領導。

真好啊,真令人羨慕。

才30歲出頭的年紀,就已經過上了別人一生都在追求的生活。

對比之下,40歲的張瑜的人生,幾乎已經是結束了的。所有能夠翻身的機會,她全都錯過了。

所以,到了現在,她也還沒有結婚,是別人口中單身、貧窮、居無定所的幹著鐘點工的老姑娘。

像她這樣的人,今後的生活估計也不會有多少改變,而且她也聽說了,要不是之前給崔琦家做事的小保姆死了,也輪不到她來做這種有錢單身漢家的鐘點工。

是啊,有錢真好,他家裡餐桌後頭的酒櫃上方與下方都是白色的,櫃面則是黑色,材質蠻好的,看起來很值錢。

組合衣櫃,地板、系統傢俱、天花板等所有木作都做齊了的型別,連隱藏式拉門都做得好,擺設得很雅緻。流理臺清潔得特別乾淨,杯盤都整齊擺放,有電磁爐、熱水瓶、冰箱,冰箱上頭還有小型微波爐。

張瑜擦拭著那些傢俱的時候,心裡總是會想:我怕是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能擁有這樣闊氣的家吧?

就憑她那點錢,不吃不喝存到死的那天,也買不上這房子的一半。

所以,當人生出現轉機的時候——張瑜甚至不知道那就是她的轉機。

她只是照例在週六的晚上來崔琦家打掃,伺候他母親洗澡,再把她腿上輪椅送回房間,她睡著之後,張瑜就開始做起了清潔工作。

廚房、衛生間、獨立浴室還有露天陽臺,都在她打掃的範圍內。

當她去浴室裡擦地的時候,發現有一塊瓷磚上的汙漬怎麼也擦不掉,她很氣惱,用了強力去汙的工具也還是行不通。而且下水道也堵塞了,她不得不想辦法進行疏通,幾次之後,她發現下水道里湧上來許多長頭髮,結成了一團,髒兮兮的,很噁心。

張瑜嫌棄地將那一團頭髮拎去垃圾桶裡,扔進去的時候發現有個東西掉了出來,她俯身去撿,是手指甲。

看那大小,應該是食指的手指甲。

這令張瑜幾乎尖叫出聲,可她的個性沉默寡言,即便見到這麼可怕的事情也還是憋住了喊叫。

但等她意識到的時候,自己已經坐倒在了地上,期間還把浴室裡的不少洗浴用品推翻在地。

房間裡傳來崔琦母親支支吾吾的問話聲,她人是癱瘓的,說起來也很不清晰,張瑜能聽得懂,是在問她吵什麼。

張瑜心驚肉跳的,連忙回應著:“沒、沒事!我不小心摔倒了!”

那邊的疑慮也便打消,很快就又響起了熟睡時才會有的呼嚕聲。

剩下張瑜驚魂未定地再次去看地上的東西,的確是手指甲,上面還有碎肉和血絲,而且弧度很圓潤,像是女人的……

“咔嚓”一聲。

是指紋鎖的聲音。

崔琦回來了!

張瑜慌張地將那枚手指甲揣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裡,又害怕自己身處浴室會令崔琦起疑,於是她迅速地跑進了浴室旁邊的書房,抓過雞毛撣子假裝在給花瓶抹灰。

崔琦沒有立刻和她進行對話,她能聽見他開啟了冰箱,開了一罐冷飲喝。

張瑜一顆心狂跳不止,她不擅長撒謊,更不擅長偽裝,所以,當崔琦找到她的時候,她還沉浸在自己的驚恐之中。

直到後背一陣悶痛,她轉頭去看,嚇了一跳,原來崔琦已經打了她的後背好幾次。

“張姐,你聾啦?聽不見我喊你?”

“不、不好意思啊小崔,我幹活太專心了,真沒聽見……”

崔琦不耐煩地打量著她,劈頭蓋臉地質問:“浴室裡怎麼回事?”

張瑜一驚,“浴室……浴室怎麼了?”

崔琦眯起眼,“你問我呢?”

張瑜汗如雨下,她握著雞毛撣子的手也止不住地顫抖,就差要跪下來懇求的時候,崔琦才說:“弄亂了一地洗髮膏和沐浴露,有你這麼幹活的嗎?”

張瑜一怔,又聽見崔琦罵罵咧咧地說著:“還他|媽|不快點去給我收拾乾淨,我浴室裡的瓷磚都是進口的,嬌氣得很,砸壞了你賠得起嗎你?歲數大的鐘點工就是老眼昏花,媽|的,再讓我發現一次,別指望我再用你做事!”說完,他氣沖沖地走出書房。

張瑜因此而鬆下一口氣,卻也不敢怠慢,小跑著回去浴室開始整理地上的洗浴用品,拿起一瓶紅呂洗髮水的時候,她忽然想起前天晚上——

也就是週四。

那天晚上她有來打掃房子……也的確看到門口擺著一雙女士鞋子。

和以往不同的是,那天的鞋子是運動款,看上去很青春,以往都是成熟的高跟鞋,或者是知性的小皮鞋。

張瑜當時心想:啊……又帶了姑娘回來,每次都不一樣的鞋子,尺碼不同,款式不同,而且每次都會鎖在他自己的房間裡,真是不知羞恥。

女孩子還是要自愛一些,就算對方是崔琦這種鑽石王老五,也不能——

正這樣想著,崔琦的房間裡就傳出了異響。

當時,張瑜並沒在意,她忙著要打掃清潔,而且崔琦還從房裡吩咐她:“先用吸塵器吸的!”

張瑜回道:“我來掃吧,吸塵器聲音太大——”

“不行,必須用吸塵器!”

那天的崔琦格外堅持,張瑜本就是拿錢聽令的,當然不會頂撞,而且用吸塵器能省下她的人力,沒什麼不好。

“嗡——嗡嗡——”

張瑜用吸塵器打掃著客廳的灰塵,巨大的噪音淹沒了崔琦母親房間裡的電視機聲響,更何況,張瑜戴著藍芽耳機,只要崔琦在房間裡的時候,他都會要求張瑜戴耳機聽音樂,也許是不想被她聽見不該聽的動靜。

等到了第二天,週五,張瑜晚上到崔琦家裡的時候,意外地發現門口沒有任何女士鞋子。

真稀奇……竟然沒帶女人回來。

可一進屋,一股怪味兒令她不得不趕忙開啟窗子通風。

說不清是什麼味道。

“像是死耗子似的……”張瑜在週五的晚上抱怨著。

7.

班檸和朱琪來到長鋼企業家屬樓的小區時,剛好是下午2點。

她們沒有穿制服,便裝出動是班檸的決定。

而且也沒有打算進去小區,班檸在家屬樓外面觀察了很長時間,來來回回走了半個小時,令門衛都開始覺得她有點可疑。

“班隊,咱們直接進去吧。”朱琪不太明白班檸的意圖,她只是不滿門衛的眼神,“雖說這個小區很勢力,可咱們有證件,他肯定要給咱們開門。”

“今天不行。”班檸說,“還沒有任何根據,不能貿然行事。”

“但是根據蘭橋面館的室外監控,我們的確看到了嫌疑人的車牌號,是長鋼企業的特殊連號,而且那輛車的車身上也印著長鋼企業的標識,只要我們讓物業把車庫業主的名單拿出來,立刻就會找出車輛是誰的了。”

班檸站在南區的柵欄門前面,眯了眯眼,仰頭望著林立的高樓,不疾不徐地說道:“一件碎屍案,你真的認為兇手會讓我們如此輕易地抓到嗎?”

“總歸不會是有人嫁禍長鋼企業吧?這麼巧?”朱琪撇了撇嘴,“陸媛的案子就被一組查出了和長鋼企業的人有關,這次的案子也一定是延續了那起案件的。”

“凡事要講證據。”班檸低迴頭,看著朱琪說:“我們辦案不可以只憑直覺,一定要有真憑實據。”

“像我剛才說的,班隊,查車庫業主就能知道。”

班檸卻說:“如果真的是和長鋼企業有關,貿然調查只會打草驚蛇。”

朱琪感到迷茫地皺起眉頭,“那……班隊,你說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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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朱琪眨巴眨巴眼。

班檸四周循望一圈,發現了綠色的垃圾桶,竟然像是見到了寶物一樣,“躲在那後面的話,可以很好地隱藏起自己。只要能等出那輛車子從小區裡開出來,我們才能深入調查。”

“雖然這樣比較耗時也耗人……”朱琪撓了撓頭,“可班隊這樣做,一定是深思熟慮過的。”

班檸尚且不能把真實原因告訴朱琪,也不認為有必要讓她知道。

守株待兔的確是相對安全,更何況,嫌疑人是清晰的,警方需要的是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所有案件。

這連續性的案子若是同樣的兇手所為,足以成為重案,一旦將兇手繩之以法,並造成社會性轟動,必然會是對長鋼企業的狠絕打擊。

長鋼……

每次想到這兩個字,班檸的心裡都會五味雜陳,她搖搖頭,告誡自己要清醒,正打算和朱琪朝垃圾桶附近走去時,一輛車子緩緩地出現在了她們身邊。

駕駛座的車窗被搖下來,嚼著口香糖的男人略顯挑釁地對班檸抬了抬下顎,“呦,這不是班隊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