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郎,浮郎,我們的嘉哥兒,他回來了嗎?我在院子等了他好久,他是不是在哪裡貪玩呢?你快叫人去喚他回來,就說姨娘做了桂花糕等他來吃呢。甜甜的他最喜歡了”
雯孃的臉上是痴痴的笑,臥在老爺的懷裡來來回回的說著些囈語,顯然是被刺激的失智了。
“昨日我已遞信給茹妹一家,讓他們隱匿蹤跡速速離開石橋村。只是挽姐兒的去向,還是要請夫人來做決定。”
嘉哥兒的事情牽連甚廣,他已是焦頭爛額卻又避無可避。後院內宅的事情還是交予夫人,外頭的事情需要同夫人交個底,好讓她有時間做出些準備來。
“還是接她回來吧,那孩子的性格你也知道,與其藏頭露尾不如與她交代明白,才能讓她聽話些。況且我如今懷了身子,得教著她學著來幫襯庶務。雯娘那裡,還請老爺多多安撫,妾身和挽姐兒也不便多去打擾。”
眼下夫人實在心焦,若是沒有肚子裡這個便好多了。可憐她的挽姐兒還在總角之年,便要擔憂上這些麻煩事,若是家敗了不知能不能保全她。
“夫人,終是我對不住你們。”老爺如今說不出保證的話,上頭鐵了心的要打壓他,打壓到能失手毀了他的一個孩兒。
情勢已然是箭在弦上,只待開弓,本欲同那些賊子不死不休,為悽慘去了的嘉哥兒報仇。可如今府裡又要多了一個孩兒,便不能只爭一時之長短,須徐徐圖之以謀後路。
“老爺寬心,沒有什麼對不對得住的,我們女眷能在府裡安享富貴榮華,倚靠的是老爺在前頭聽風布雨。扶搖而上也好,落塵敗北也罷,不過人間匆匆來回。只是妾身如今怕是連累了老爺的部署,還請您務必憐惜這個孩兒,給他留條生路。你我夫妻一場,生死同在,妾身不怕的。”
夫人淚語連連,經年累月的相處叫她心裡明白,老爺對嫡妻是敬也是喜,對那妾室是愛更是憐。
嘉哥兒是他們二人的珍寶,叫人那樣生生糟蹋,只擔心他形單影隻的上路叫孤魂野鬼欺負了去,只恨大作法事也不能叫他神魂安寧。
老爺他在外探查多日,只怕已經查到了些蛛絲馬跡,做的這樣不留痕跡定然不會只是普通的柺子,柺子向來只求財忌惹麻煩。只怕,只怕是惹到了上頭的人,那些不能放在嘴上言語的忌諱。
“夫人莫怕,外頭的事有為夫頂著,定會護佑你安穩誕下這個孩兒。只是外頭的事情還需要為夫前去料理,雯娘還得勞累夫人看顧一二。”
老爺他需要著手去準備著後頭的章程,如何處置人販子,如何同上面來的監察使打交道。雯娘又有些瘋癲之症,嘉哥兒的喪儀,法事都需要夫人來幫忙料理著。
“老爺放心,妾身一定安排妥當後院的事。還請老爺憐惜妾身和剛歷了失子之痛的雯姨娘,萬事以保全自身為重,勿與他們計較一時之長短。”
夫人與老爺成婚十餘載只得了一女,這孩子雖來的不是時候到底十分珍視,只盼著這件事兒對老爺的影響能小一點,再小一點。她不求往上達官顯貴,只盼著風雨飄搖後仍然堅挺,庇佑著他們孟家。
“老爺,季大人一行已經至縣衙的官邸處安置好了,祝縣令已在清風樓為其設宴接風。”
他們所處的谷裡縣臨近北疆邊界,一年裡除了上貢納稅,餘下的錢糧還要仔細儲備著,以備天災帶來的飢疫病和匈奴來犯時的後繼有供,實在是個乾淨的找不出多半點豆糧的邊境小城。
本來監察使三五年都想不起來這邊,偏偏去年被咬了個扣留軍餉的罪目,死無對證也沒有半點頭緒之下被按的死死的,這才有了監察使來訪以正國法的後事。
“孟七,你帶上我的私印和書信親去渡城一趟,尋城中護軍參領木九成,他看了自然明白該怎麼做。”老爺來了谷裡縣有十餘載了,本以為這日子會一直安定下去,沒想到終究還是成了奢望。
原來以為可以置身事外,然而身處這世俗之中處處皆是迴旋的渦,卷著他們流向既定的曲折的軌道,他掙脫不開只好試著尋軌沿跡,以期撥出些天光來。
清風樓裡和歌妙舞,好一派榮華美樂之景。窗欄扶手各處盡以絹花紗緞為綴,假山流石以內裡的水車引了清水而來,叮咚奔湧的水聲和著悠揚頓挫的絲竹,只讓人沉溺其中誤認已至江南。
“孟縣丞,久仰大名。在下季於貞。”孟浮生這個人他聽說過,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如今的同僚已經記不得他曾經於朝堂上呼風喚雨的時候了,他於十多年前觸怒先帝被貶謫於此地,不過邊疆小城的芝麻綠豆官,嘴裡說著恭敬實則輕慢冷待。
”不敢當不敢當,如今的朝堂早已是你們年輕一輩大放異彩,我這等老臣也只能窩縮邊疆之地做些修修補補的差事了。大人遠赴邊境小城,舟車勞頓辛苦不已,行的是為國為民的義舉,實在是我等治下不嚴平白給朝廷添了許多麻煩。在此小設宴席為大人接風洗塵,還請大人多多包涵。”
光是裝扮打點這酒樓就花了一千兩銀,席面加上歌舞僕役有砸了幾百兩,監察使這樣的清水衙門攢上三年的俸祿也不過如此了。
無錯書吧“兩位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只是在下承陛下之意來此調查扣留軍餉一案,實在不敢鬆懈怠慢。若有輕狂悖禮之時,還請多多擔待。”督察使雖俸祿不高,卻得陛下恩重握有實權,所達之地莫不是受人禮待。兜裡被放些銀子,事情有個大差不差的了結,自是對得起陛下的一番交代。
孟,朱二人無不附和肯定,又請了各色美人上前獻藝,到月上中空時才各自離席。
“浮生兄,近來我手頭有些緊,可能借借你的手先把這筆空缺填上。”朱縣令酷愛美酒,又好女色,養著一屋子的美妾還愛去外頭喝新鮮的花酒,兜裡只怕比他的臉還要乾淨。只他身處一縣之長的地位,外頭的商鋪紅院,少有不吃他空口白話的。又借勢於那三教九流之處,流水的賬目總能給他續上如意的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