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裡雪下的深了些，宮牆瓦片下都是劍錐似的冰溜子，冷的宮人們恨不能讓袖子再變的長些，好掩蓋住些刺骨寒霜帶來的疼意。

呂良忠聽著外頭的梆子聲，思忖著到了時間了，忙將自己收拾利落。聽著郡王屋內安靜的沒有半點響動，輕手輕腳的召了奴婢們去準備郡王的衣裳鞋襪和洗漱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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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良忠，你去外頭聽聽，哥哥他幾時來給皇后娘娘請安，我們錯著時間過去，最好不要撞上。”省的哥哥直接帶著他去東宮了，那可不能去外頭逛一逛了。正月裡街上熱鬧，戲樓瓦舍裡坐上幾個時辰也不覺得煩悶。

“郡王爺，您用不上奴才打聽了。今兒一早東宮就來人傳話了，太子爺等會兒親自來咱們衍慶殿，等著和您一起去給皇后娘娘請安呢。如今時辰也差不多了，想著應是在來的路上呢。”

外頭小太監過來報的，那時候呂良忠剛眯瞪著眼收拾自己呢，不免感嘆太子爺當真是郡王爺寵的厲害，不怪他們郡王從小到大都是說風就是雨的怪脾氣。

“哥哥來了就讓他先去暖閣裡坐著，這時辰還寬裕著，先給我們準備些早膳吧。”哥哥起的比他還要早，風雪裡吹上幾遭，想來身上都涼了。

郡王撩過厚厚的簾子入了暖閣，瞧見他哥哥眯著眼睛坐在羅漢床上，是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拿過一旁宮人手上的狐裘披在哥哥的身上。自己則坐在案桌的對面，撐著下頜去看他哥哥的睡顏。

“本來以為哥哥長大後會很壯，像陛下那樣，臣弟日日習武不曾荒廢，只盼著能和哥哥一樣做個文武雙全，孔武有力的男子漢。哪成想哥哥和先皇后越長越像，偏偏看起來是個玉質風骨的美男子，和臣弟想象中哥哥長大的樣子一點都不一樣。”

“不過真是挺好看的，小時候就覺得先皇后生的跟畫上的仙人一樣，如今哥哥也讓臣弟見到了謫仙風姿。滿打滿算將臣弟見過的美男子加到一起，也不及哥哥風姿萬千。哎，怨不得你的後院空空無幾，你這樣的品貌容姿，又能看到哪個凡塵俗人。”郡王心裡百轉千回，盯著他哥哥零落的碎髮出神。等宮人們過來詢問他是否要擺膳時方才回神。

太子爺微微轉醒後，對上郡王關心的眼神笑了笑：“昨兒晚上你飲了許多酒，打發了宮人去問才知道你趕著守歲的時辰已經睡熟了，孤不好意思打攪你的好夢，故而只能回府打算一個人守歲了。聽呂良忠說，你到了四更天又醒了一次，後來睡的可好。”

“哥哥也知道我夜裡醒了，就要好長時間睡不著了，更是惱自己一下子就睡過了守歲的時辰，這下子更是睡不著了。你瞧我的眼睛，到現在還有些腫呢。”

昨兒夜裡醒了他精神的不行，折騰完那些禮物，他又翻了些字畫來看，眼瞧著越看越精神只能和自己對奕，還好下了半盤就睏意上湧了。

“哥哥錯了，該陪你守歲後再走的。”

“算了哥哥，宮裡規矩森嚴，你我都不再是隻住在宮裡，不用顧及宮門下鑰時辰的時候了。若是哥哥因此惹了陛下不快，臣弟才是真正的寢食難安。但從前每一年，臣弟都只想和哥哥一同守歲，好不容易回來了又沒有完成心願，心裡難受的很，哥哥快說些好話來哄哄我。”

換做是他，就是搖也要把哥哥搖醒片刻來陪他守歲，或者留在殿中陪在他旁邊安靜的一個人守歲才是。都是藉口，都是把他隱隱放在第二位的藉口，不接受也不想接受。哪裡來的妖精勾了哥哥的心，這都把他排到後頭去了。可他又不能明著不依不饒，該說他不懂事或者給人留下胡攪蠻纏的印象了。

“是哥哥的不是，今兒孤請皇后娘娘的准許，帶你去東宮住幾天可好。左右過了正月你便要去都察院任職，往後就是真正的分府別居了，哥哥覺得你好像真的長大了，不再是小時候和孤形影不離的戎弟了。”

他們曾經同吃同住，幾乎沒有分離的片刻，在分開的這些年裡無時無刻不在牽念對方。如今好不容易重聚了，卻與從前的他們割裂開來，甚至做不到片刻的形影重合了。

“我在哥哥宮中，哥哥可拘著我不準外出。或是你最近可忙的很，連陪臣弟用膳下棋的時間都沒有。”

東宮雖不如宮裡規矩森嚴，可到處都是陛下的眼睛和耳目，若沒有哥哥打掩護，只怕他根本沒法子外出。或者還是和在宮裡一樣，一個人在屋子裡寸步不挪，睜著眼睛閉著眼睛過完正月。

“父皇倒不怎麼管我們外出的事情，多是母后不許，不過也是為了我們的安全考慮。只是戎弟你武功高強，咱們出行多帶些侍衛也就妥帖了，等母后知道了也只會關心幾句。況且還有哥哥擋在前面，你儘可放心，不會拘著你的。正月前基本都已將朝堂上的事情忙完了，如今正是空閒的時候，日日在你跟前晃眼，戎弟可不要嫌哥哥煩才是。”

太子爺抬手接過郡王遞來的茶盞，抿了一口後只覺回味芳甘，直誇他茶藝精湛，調的一手香茶。

“只可惜如今是冬天，哥哥不能陪我射箭比武，或是跑馬打獵。冷的直讓人站不住腳，一場蹴鞠或是馬球也打不了。哎，想玩的都玩不了。”面前的點心都沒什麼趣了，想著可能又要在屋子裡白坐許久，覺得這冬天真是太悶人了。

“投壺哥哥可以在房間裡陪你玩，你若嫌到戲院裡麻煩，東宮倒有個常備著的戲班子，叫他們搭了臺子來唱。外頭的新鮮玩意兒宮裡也收納了不少，正好你陪哥哥一起看看，聽他們說有傀儡人偶，七國棋，好多孤也沒怎麼聽說過。戎弟你看，是不是可以玩的也很多。”

他這個弟弟炸毛的快，順下來也很容易，又是個乖巧討人喜歡的，宮裡頭沒有不寵著他的。

“行吧，聽起來好像還不錯，我就陪哥哥一起看看順便玩一玩吧。”總比他一個人待在殿裡好，說不準還能去宮外的茶樓裡坐坐，比宮裡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