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燭火昏暗,被風吹上個來回只差燈芯處還頑強的抵抗著了。夜行人扶著窗欄而入,欲上前時又被人扼住了喉嚨。
“拜見顯郡王,在下有難言之隱方才偷偷潛入,還請您能給我一個分辨的機會。”夜行人做雙手投降狀,任對方探查他身上是否藏有尖利之物。
“本王竟不知京城裡還有不便上門來拜訪之人,你的主子是誰。”顯郡王斜靠在榻上把玩著手裡的匕首,全然無了剛才針鋒相對的意思。
“回郡王,在下的主子是五王爺,他請我邀您去王府一敘。”
烏曼本打算妥妥的將這事兒辦了,讓顯郡王看完手書後隨他去五王府。哪裡曉得這位郡王到了半夜警惕心也如此高,還沒來得及說上話便叫他給擒住了,只好按著他的思路將這些事兒都交代了清楚。
“不去,本王同他沒什麼交情。”手書上寫,五王爺言明瞭威王的死因,特請他去五王府一敘。
“郡王爺,小人以性命擔保,我家王爺對您決沒有半點害人之心。”
“本王腿傷著了,那什麼,不便翻牆。”再摔一次,真真是要殿前失儀了。
“小人知道有一條秘道可行,郡王爺等等,小人去和五王爺知會一聲,晚點過來接您。”烏曼只當他同意,完全不覺得這可能是他拒絕的一個託辭。
“哎,算了。”眼見著那夜行人轉瞬便沒了蹤影,郡王爺也停了想要阻止的心思。聽說五王被陛下禁足府中閉門思過已有月餘,眼見著快到年下也沒有要解禁的意思。五王說他知道父王的死因,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等他睡的正熟時,那夜行人又來了。暗道一聲真是快,轉而穿上黑衣斗篷隨著他一處去了。
“顯郡王,許久不見”
“一別多年,五王還是這般君子謙謙,風流意態,姿容不減當年。”五王和貴妃在京城裡時出了名的風姿卓越,五王師承大儒,又有遼東屈氏時時奉養薰陶,通身的氣質更像內斂俊秀的文士。
“郡王謬讚,本王還是更敬仰郡王,如蒼松似驕陽般的剛毅氣度。少年將軍意氣風發,曉諭於家國萬民,實乃我輩翹楚。”能在國家危難之時出手力挽狂瀾,足以讓文士以富麗詞藻歌盡抒之。從前他便敬仰王叔挑家國穩固之重任,如今亦敬重少年將軍鐵騎燎原退敵於疆界之外。
“郡王當日別居江南府邸,想來如今也對京城裡威王暴斃存疑吧。本王當年無意中看到王叔身去的過程,亦覺得此刻應當同你說個明白。”他總會想起王叔英姿颯爽耍刀弄槍時的利落,更多的是他無力喘息的竭力模樣,交織著在夢裡來來回回的折磨他的安逸和寧靜。
“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認為父皇已經能放下了,不論是先帝的偏寵還是兄弟的出挑,他都能釋懷了。畢竟坐在王位上的是他,先帝最終選擇的是他登上帝位,就連王叔也要臣服於他的腳下。
“可我還是想錯了,父皇根本容不下威王,用的著威王的時候盡展示他的兄友弟恭。一旦用不上了,時時都忌憚著他的才能和聲望,恨不能即時殺之而後快。”
“你疑慮的沒有錯,王叔不是暴斃,而是中毒而死。不過你可不要輕易入皇陵探查,陛下的眼睛和耳朵比你想的更多。”
“本王從前只想著,父皇行大逆不道之舉,有悖先帝臨終之言。可我又想,即便我捅破了天父皇也能相安無事的補起來,於我一點好處都沒有,所以我一直都緘口不言,當作事情真的如外頭議論的那樣,王叔是一時暴斃而亡。”
“知道嗎戎弟,我和太子一樣,找了你很久很久。我真怕父王的尖刀毫不猶豫的斬下你的頭顱,畢竟他向來不在意旁人身體裡溫熱的血。還好你回來了,還好他從頭到尾冷情冷性叫人不生半分猶豫。本王,願助你弒君,你可敢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他是皇子,絕不可行有違天道之舉。郡王卻不同,即使東窗事發。他的名義可以是正經的替天行道,弒無德無仁之君。
“五王,弒君的名頭可不小,你準備怎麼讓我全身而退呢?宗親族廟,自此又有誰能毫無芥蒂的擁我上位呢。”只怕此後步步危機,遲早折在京城的暗流湧動裡。
“自然有萬全之舉,我們只需借七王的手便可。讓自己挑中的王反手殺之,沒有比這更戲劇性的轉折了。”
五王雖恨皇上輕易將他當作棋子棄之舍之,卻更恨那個地位卑賤的人爬到他頭上來欺凌他。即便真的要敗在這儲位之爭中,也絕不是被這樣的下三路按下去。皇上也不能隨意扼住他的呼吸,品德高尚,才高八斗的他才應該站在巔峰,而不是讓這些如蛇蟻毒蠍般的人殘害丟棄。
“且不論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本王都不想涉入京城裡的鬥爭來。光是你們兄弟間的爭鬥就夠皇上煩憂的了,聽說他日日養榮丹的吃著,只怕也活不了幾年了。皇上如今只是給你些威壓,你竟要做到弒君的地步上嗎。”
皇家的爭鬥讓他覺得疲憊又厭煩,他既不想深究父王的死因,也不想多管三王之間的相爭。他只想這個年快點過去,好讓皇上隨便將他放逐到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
“本王不知你這番真心幾何,只嘆你若真是這麼想,還真要讚一句你的菩薩心腸了。王叔被陛下毒殺,你竟沒有半點波瀾嗎,那你這些年的顛沛流離算什麼,你給自己開的玩笑嗎?”
“我自發現自己是父王養的一隻蠱,從骨頭縫裡都是恨著他的,想要他暴斃而亡的。你竟不恨嗎,戎弟這些年修了哪門道,我竟不知你變得這般無情又多情了。”殺父之仇不該不共戴天嗎,他竟然選擇掩蓋著,逃避著,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無錯書吧“我父王曾經告訴過我,他與陛下,終局如何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即便最後死在他手,也是心甘情願。他曾逼我立誓,不可追究,不可尋仇。這是父願,我不敢忘。”
“不過,站在我的角度,倒是放任自流的想看看他絕情絕義的下場。”他和宮裡的那位皇上,從前交情也是很深厚的。只是經年變更,終是沾上了皇家無情的血色冷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