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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茉心

“死了,就一場風寒而已,怎麼人就沒了。她身子骨可真不行,我這來來回回病了多少次,不也照樣好好活著嗎。”

良娣尤氏坐在小桌上,拿著錘子敲核桃仁。自從聽雨院那位病了以後,她給院子裡足足加了一倍的炭火。便是下人房裡,也是貼了銀子添置了不少的,畢竟都是跟在身邊伺候的,若是得了風寒也感染給她可就不好了。

“可不是,是個沒福氣的人。連聽雨院的門都沒出,困在那一方院子裡沒了的。”

他們做丫鬟的,看著主子們金尊玉貴的過著日子,沒有一個不讚福氣好的。便是常常病著的良娣,他們也贊她是病美人,臥在榻上的金玉。處處都養的精細,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畫中人。

“怪嚇人的,以後不提這事了。咱院子裡都用艾草燻過了吧,好好的我可不想沾了那頭的晦氣。”

可巧快趕上年節時候人病重的沒了,叫她雀躍的心思折了大半。有時候她也會偷偷的想,原來一場風寒就能送走人了,那她呢,會不會有一天也無聲無息冰冷的死去。

“良娣放心,奴婢叫他們都燻過了。聽雨院那邊,皇后娘娘已派人來做了法事,這幾日都在誦經超度那一位呢,等過了這幾天也就過去了”

好好的人沒了,誰心裡不犯嘀咕。風寒這個病可大可小,熬過了照樣是齊全的精神人。大概是這位奉儀身子真不好,這樣的小病竟生生斷送了她。

“您今兒可要去太子爺處,奴婢提前給您備著斗篷和手爐呢。”雖說外頭冰天雪地不好出門,可時不時的去太子爺面前露露臉日後說起來也多了情分不是。

“不去,我也怕得了風寒一命嗚呼。再說了,瑾哥哥那裡孟宴臣也不差我一個。”她這紙糊的身子不頂用是一方面,另外新來的那個孟奉儀實在太會拿捏人,瑾哥哥現在滿眼滿心都是她,就連和她說話都愈加敷衍了。她去東宮做什麼,站在旁邊看他們演話本子裡的卿卿我我嗎。

“良娣看著,覺得孟奉儀和太子爺很相配。奴婢看著,只覺得我家良娣和太子爺最是般配。殊不知琴瑟和鳴兩相望是神仙眷侶,你畫我猜有來有回的也是相攜雙人。良娣自有良娣的好,奴婢相信太子爺也會念著您的。”

這一個多月來,她們光看著孟奉儀在太子爺很少獻殷勤了。她家良娣自小沒受過氣,自然也不太曉得如何讓太子爺高興,從前也多是太子爺來回哄著她。如今有孟奉儀這個可人兒在,愈發顯得她家良娣不識情趣了。

“你不曉得我站在他們倆面前有多尷尬,就像從前在家裡看哥哥和嫂子一樣,渾身的不自在,急的我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擱著好。而且瑾哥哥他,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一面,他和孟奉儀看起來像相愛中彼此不可分離的人。我雖然不是很通曉這些個,也曉得與待我的不同。”

“瑾哥哥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也不是頭一遭這樣的性子。我們大概還是做對兄妹的好,做有情人是差了點意思的。從前沒有孟奉儀我還沒什麼感覺,如今愈發覺得這是天定的緣分,命定的情意。”

“你是我們尤家的僕婢,我自然曉得父親母親是如何叮囑你的。只是如今你也看到了,不光是我與太子爺沒有愛情火花的問題,單是這三兩天便小鬧一場的身子骨便叫我沒有心力念著其他了。”

她也想爭寵啊,想讓瑾哥哥抱著她睡一張榻上,最好情意小話有吵有鬧,多有意思啊。

“奴婢覺著這北地是不養美人的,光這三天兩頭的枯葉北風,就讓人沒了溫養的好條件。哪像咱們江南的水鄉,溼潤又芬芳,總是可著女子們的。良娣可是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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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娣的父母兄弟都在江南,距離此地甚遠,便是一年裡的家信也只那麼薄薄幾封,又常臥病私有,怎能不鬱結於心。

“想,怎麼不想。又恨,我怎麼能不恨。”

“我自小是家裡唯一的嫡女,父親母親捧著長大的,便是我那成器的兄長也要憐我幾分,家中還有祖母時時相伴。”

“到了這裡,只太子爺時常來看看我,可他是丈夫,是太子,我又要想著不能說錯話讓他不高興。哪裡還有旁人真的寬慰我,真的在意我。”

“這東宮看著華麗,實則處處都是束縛,沒見著多點的暖情愛意。宮裡頭嫌棄我是個病秧子,外頭也再沒可寬慰我的。有時候我也會想江南,想到最後就是恨,明明他們都知道會是這樣的局面,還是為了家族的前程送我來這裡,他們都知道的。”

“如今你看,就連家信,也一封封的少了,可能是覺得我快埋在京城裡了吧。”尤氏的眼淚珠子滾落了下來,她只呆呆的看著燭火,任它匯聚了一顆又顆。

“奴婢有罪,奴婢不該多嘴,求良娣恕罪。”茉心忙跪在下首,毫不留情的扇自己巴掌。她又怎麼能不知良娣心中的難過和煎熬,說讓她去爭取的話其實是在逼她,逼她拖著病體,放下心中的怨懟,完完全全的改成個溫良些的性子去邀寵。

“你不知我遏制了多久,我多想在太子爺面前說個痛快。你以為我平日裡同他使使小性兒就算越矩了嗎,更過分的我都放在心裡了,一絲一毫都不敢露出來。我怕太子爺休棄我,我怕宮裡厭恨我,我怕牽連家人,我怕死的第一個就是我身邊的人。”

“我很想問太子,找的什麼狗太醫,讓我反反覆覆的好不起來。又過來端的什麼好樣子,從來不近我身和我圓房。”

“我很想問父親,做的什麼半吊子官,還要靠賣女兒來換前程。我很想問祖母,當的什麼假仁義,事情來了為什麼先扔了我。我很想問母親,生的什麼差勁孩子,三天兩頭的不舒服也敢往宮裡頭扔。”

就這什麼破身子,在江南的時候就比旁人喘氣慢些。如今來了京城更是差勁的很,眼見著沒幾年她是不是要入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