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軍醫說你後背的傷還沒有好,此刻不宜挪動啊。”郡王身邊的長隨千初日日裡看著,他家郡王幾乎從不聽醫囑,已經發了一回高熱,險些沒救回來。
“無妨,給京裡的陳表還是得我自己來寫。”身上有傷又如何,只要沒死就會有人來找麻煩,只要喘氣他就得打起精神來。
“郡王”長隨千初的眼周都紅了,他明明瞧見郡王忍著咳嗽到身體都有些顫抖,還要堅持親力處置軍務。他跟隨郡王多年,從前有多肆意,如今就有多落魄,叫他如何能平常心看待。
無錯書吧“無事,只是看起來兇險罷了,過了這兩日慢慢養著也就好了。”其實不然,他背上的那一刀是稽信侯氣急敗壞之下使了九成九力氣的,雖然有意避讓卻還是被傷到了,匈奴人身強體壯向來彪悍,大單于更是個中翹楚。
“您有必要做到這份上嗎,若是您一刀被劈死了,我上哪找人說理去。”
長隨千初知道這是郡王的謀劃之中,可刀劍是實實在在傷人的利器,竟然也不顧性命的以己身為餌。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莫說是日後的打算了,就是當下包括之前的努力也盡數白費了。
“不會的,我避讓的位置刁鑽,這傷看似兇險卻不足以要了我的命。若不在此刻急流勇退,只怕難以圖謀後事。”他不敢說命懸一線的時候差點撐不下來,不敢說每次淺睡醒來滿身的冷汗涔涔。他是父親的兒子,他必須要撐下去。
“郡王”長隨千初心中難受又無處疏解,縱有千言萬語最後也只能緘口不言。他們一眾影衛自小跟隨的郡王,是多麼春風得意的小公子,何曾委曲求全至此。
“其實真疼死了,爺自小到大沒受過這種憋屈罪。趕明兒爺揚眉吐氣了,定要把這些人的頭砍下來當球踢。”
見對面的長隨抿著嘴一副要哭了的模樣,郡王反而笑了。從前可沒見過千初這委屈的模樣,大多時候都是跟著他打嘴仗,偶爾還要調笑他幾句才算快活。
“別在爺面前紅眼睛了,快來給爺倒茶,這手上寫完字沾了墨,快來給我擦手。別光看著,得有點眼力見兒。你自個兒也想想,爺為什麼只讓莫臨在跟前侍候,還不是因為你除了紅眼圈之外幹啥都幹不好,毛手毛腳。”
“你斟茶要放在手邊過涼的,不然你是平日裡記恨著爺,要給我嘴上燒幾個燎泡嗎?”
“你是在給老樹刷皮,爺的手都快叫你磨掉皮了。”
“千初,你力氣小點會死嗎,爺現在是病號,病號,你竟然抓我。爺不想聽你狡辯,你安生跪在那兒別動,我看著還能少生點氣。莫臨,莫臨。”
顯郡王知道千初是真心疼他,每次都硬著脖子紅著眼睛,叫他想不看見也難。可巧這次受傷發熱戳了他心窩子,一連好幾天都跟在莫臨身邊,非要跟著隨侍郡王。現在讓他上手照顧人了,才發現有了他照顧可能得多躺幾天。
“千初,讓爺罰跪了吧,活該,嘿嘿嘿。明兒別來了哈,你看爺氣的呼吸都不暢了。”莫臨走過來輕踹了千初一腳,笑得一臉燦爛。
“哼,都是爺養的金尊玉貴,不如我皮糙肉厚好養活。”他跪的容易,嘴卻禿嚕著說個不停。
“把我書架上最厚的那本書拿來,千初,嘴硬是吧,來抄書,讓你好好感受一下什麼是人間疾苦。”千初是個不太會轉彎的性子,書讀的少看見字就頭疼,為此沒少被兄弟們說教。
千初聽了這話就要往外跑,又被莫臨按住了往裡頭扔,坐在書桌前愁眉苦臉的寫字。莫臨和郡王一邊看著一邊指點他握筆的手法,偶爾還提筆寫來給他看看,一時間氣氛倒也融洽。
飛馬踏入水花,濺起落珠點點。郵驛的人見了信上的印章,立刻安排人帶了書信策快馬前往下一站。北疆軍情十萬火急,多喘口氣兒的功夫都要省下,也要立刻安排著送往京城。
“戎弟怎麼會傷成這樣,看來稽信侯確實不能小覷。”
北疆快報來陳情戰況,言道在最後一役中,顯郡王為斬斷匈奴的拖延戰策,夜奔襲匈奴大單于,大勝之後卻被稽信侯設計引入窮途,以多欺壓後致顯郡王被稽信侯的彎刀所傷,傷自肩膀向下至腰腹,深可見骨。
醫師言三日中反覆高燒惡化炎症,險些性命不保。更是言明此傷大毀元氣,顯郡王恐怕三五年內都不適宜長途跋涉的行軍了。
“匈奴有備而來,又向來彪悍兇殘。顯郡王從前並無帶兵打仗的經驗,僅憑耳濡目染便能做到如此,已是百般不易。想來除了這致命之傷,其他處的小傷更是數不勝數了。”
不怪屬下如此追捧顯郡王,實在是兵部的人換了一輪又一輪,卻沒有能頂的住匈奴入侵的,就是旗鼓相當能穩住局勢的都沒有。威王之名響徹朝野,他的兒子即便從前並無與匈奴面戰的經歷,仍能力挽狂瀾救國土於危難之際,可見真真是有大將風範。
“戎弟向來驍勇,叔王最滿意的就是他了。父皇已派人送了許多藥材過去,想來已是夠了。他素來養尊處優,北疆是苦荒之地,想來銀子是不夠使的。你去挑些金銀細軟,另外封三萬兩銀子,讓他們即刻送去給戎弟。”
早年太子和顯郡王曾一同養在先皇后膝下多年,兄弟倆感情十分要好。太子長顯郡王幾歲,向來在衣食上很照顧他。
“太子爺,郡王身子骨向來結實,想來這次也是有驚無險,養一養也就好了。等過些日子陛下定會有旨讓顯郡王回宮的,到時候您就能瞧見他了。”
顯郡王失蹤的這兩年裡,太子爺翻天覆地的到處找他,生怕他在外頭有什麼不測。還好匈奴生變的節骨眼兒上他又現身了,還擊退匈奴為為盛朝立了大功,太子爺總贊他少年英武,有大將之風。
只是戰場上刀槍無眼向來也是最擔心的,時不時的都要叮囑郵驛的人,但凡北疆有信,必要再來同他回稟一聲。哪裡曉得回回險勝,最後一役卻遭暗算受了重傷,太子爺急得恨不能立時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