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看到了。
分明知道她在這裡,可傅止宜偏要問出一個問句。
似乎就算有道聲音說不在,她也會頭也不回地離開,當做這裡沒有過人。
可是沉默了好久,那些尋找的聲音越來越近,還摻雜了幾句“小宜”的呼喊。
也始終沒有人回答她。
傅止宜垂著眼,又等了幾秒,站起了身。
她往外走,正好遇到了找過來的陳鳴羽,男人的視線往裡飄了幾秒。
大概是看到了那個櫃子,他說:“你找到她了?”
腳想往裡面邁,但頓了頓又收了回去,對傅止宜說:“你去?”
傅江還站在樓梯口,此刻望著她,一言不發。
“你去吧。”傅止宜側過身讓出位置,對他笑了下,“她現在應該更想見到你。”
陳鳴羽是個可以依靠的人,這件事不需要質疑。
女生移開眼,不再去看自已的父親。
很快其他人也知道了,無關人員都被喊走。
陳母在門口看著兒子側對著開啟的櫃子,身子被擋住櫃門擋住,隱約只能聽到他在說話,卻聽不清在說什麼。
看樣子人是找到了。
他們稍微鬆了一口氣。
抬腿也想要進去的時候,傅止宜抬手擋了下:“抱歉……但是,能不能讓他們待一待。”
這種時候,她不會想見到很多人。
陳父陳母也表示理解,點點頭靠在了門邊。
三樓,樓梯口有面窗戶,從這個角度望過去,能看到刺眼的光線和外面光禿禿的馬路。
鐺——
鐺——
鐺——
十三點的鐘聲敲響,隨之而來的是沉默著出來的男人。
陳鳴羽的手掌在門把上握了握,視線一抬,落到傅止宜身上。
“你去看看吧。”
“她不和我說話。”
“……”傅止宜和他對視,彼此眼中湧動著萬般情緒,但都垂了眼,用單薄的眼皮遮擋這些情感。
傅止宜望向慕清予:“能幫我拿個東西嗎?在二樓第二間化妝間靠門的化妝臺上,手提包有個包裝好的禮盒。”
慕清予點點頭,轉身下去了。
傅江瞥了眼,指尖搓了搓。
陳父沒說話,但陳母有點看不懂現在的狀況,直接問自家兒子:“怎麼樣,小柳是在裡面對吧?”
說著想要越過兒子往裡面走。
但陳鳴羽直接往前邁了一步,把房門微微掩上一點,把她擋在身前。
“媽。”
沒說其他的話,就一個媽字讓陳母不再動作。
慕清予很快把東西拿上來了,小跑讓她呼吸不暢地撥出一口氣,問:“是這樣嗎?”
傅止宜垂眼,接過她手裡的東西,輕聲說了句謝謝。
男人鬆了手,側過身讓她進去。
這次,傅止宜沒有去看傅江,手裡攥著那隻小禮盒便進去了。
儲物間的溫度很低,空氣中也混雜著紙箱和灰塵的味道,有點糊鼻腔黏膜。
櫃子的門沒有關緊,半開著,應當是陳鳴羽故意的。
越往裡走,視線才越發清晰,女人一襲婚紗蜷縮在櫃子的樣子也落入眼底。
裙襬在塵土中磨蹭,沾上了不少灰塵。
但沒人在乎。
女人的肩脊消瘦了不少,側面望過去,薄成了一片。
傅止宜的腳步頓了頓,像是吸氣又像是呼氣,然後抬腿過去,在櫃子前蹲下身。
一隻膝蓋抵在地上,她猶豫著。
指尖輕輕蹭過女人環抱自已的手臂。
“池柳……”
-
走在一片沼澤地上。
往前一步,便陷進去一寸。
四周都是看不清的濃霧,環繞著,纏繞著。
死一般寂靜,連呼吸聲也聽不見。
更可怕的是陷進沼澤地的聲音也沒有。
於是就這樣,不知是在前進還是在原地踏步,終於陷入了半個身體。
池柳抬頭望上看,天空是一張大大的人臉。
一半是錢盛美,一半是傅江。
已經感覺不到腿的存在了,但她還要往前,要一直往前。
可是為了什麼,她不知道。
好冷啊。
濃霧裡似乎有毒,她的神經越來越麻痺,感官也變得遲鈍。
手和腳的存在都變得薄弱,緊接著就是頭和腰。
有人在喊她。
傅小姐。
傅柳。
小柳。
都不是她。
哦,沒有人喊她。
“咳咳——”
沼澤蓋住了脖子,將呼吸席捲而離。
只得被迫抬高頭,仰望那張拼湊起來的眉眼。
沒有星星。她想。
所以才這麼黑。
池柳。
有人在喊她。
猛然,天空被人從拼湊起來的人臉中央撕開。
她看到了一張漂亮至極的臉。
那張臉開口了,喊她:“池柳……”
呼吸在一瞬間被歸還,女人猛然清醒,所有的感覺重歸身體,聽覺也慢慢恢復。
女人的手很冷,冷得讓人感覺那不是一個活人能擁有的體溫。
傅止宜默默朝她靠近一些,說:“我給你帶了禮物。”
她的肩膀顫抖了一下。
女生把包裝精緻的禮盒往她手邊放了放,問她:“你要自已開啟嗎?”
“……”池柳的指尖似乎縮了縮。
“那我來開啟吧。”
“你來幹什麼?”許久未說話的嗓子有些乾澀。
按在禮盒上的手指頓了下,傅止宜垂垂眼,小心地拆著包裝。
“他們找不到你。”所以讓我來了。
“……”女人沒再說話,但垂在臂彎裡的頭一直沒有抬起。
櫃子很小,她不知道在裡面縮了多久。
女生抬眸看到她散落在頸邊的碎髮,白得發顫的面板下是緩慢流淌的血液。
她靠過去,挨著櫃子坐下,和女人的距離拉近到只剩幾厘米。
禮盒被拆開,彩紙完整地被放在一邊,一隻巴掌大小的禮盒顯露出來。
傅止宜輕聲:“真的不看看嗎?”
她很少請求些什麼。
但此刻的語氣卻含著懇切的請求。
“為什麼要送我禮物?現在,你不該讓我出去結婚嗎?”
“……我不想騙你,這是新婚禮物。”
女人笑了聲:“那就婚禮後再給我。”
婚禮。
婚禮已經結束了。
傅止宜沒說話,只執著地把禮盒貼著她的手背。
她說:“這裡好冷。”
因為池柳的身體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