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堂的手比狗卷棘的手還好找。

畢竟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滿是肌肉的手臂。

這次來幫雨師妾送貨的是她腳下那條青龍。

送完貨還跟獸獸們玩了好一會才回去。

東堂的手臂恢復地比狗卷棘恢復地快多了。

硝子的論文有了兩個活生生的例子，東堂的手臂接上的第二天，硝子的論文就已經弄好了。

雖然不知道她寫的是什麼奇怪題目的論文，但是東京咒術高專持證上崗的總算不再只有李一一一個了。

算上東堂，之前重傷的咒術界的眾人基本上都恢復了。

咒術高專的老師們也多了起來。

學生也慢慢地多了起來。

一切都走上了平穩的，正常的正軌。

正式結束夏天的這個下午，作為換季的一個訊號出現的是一場滂沱的大雨。

硝子說，東京的天氣到了秋天，就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從上午給小崽子們上完室外課開始，天上就開始有墨色的雲大團大團的匯聚在一起。

到了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天上已經隱隱傳來雷聲。

整個高專瞬間瀰漫開下雨前的土腥氣。

這是一場暴雨來臨的前兆。

和這樣的土腥氣一起到來的，還有詭異的血腥味。

來通知出事了的是硝子。

彼時李一一剛掉頭去辦公室拿傘準備回家。

卻見硝子帶著凝重的表情出現在辦公室外面。

暴雨，就是這個時候砸下來的。

事件的發生離不開環境的渲染，這是李一一來這個世界這麼久在電視劇上學到的新知識。

當時硝子的臉，奇臭無比，面色和外面的天一樣黑。

在幾乎看不清人的大雨中，天地之間彷彿就只有暴雨連線天地。

上午還是陽光明媚的高專，現在全被籠罩在雨霧中。

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手裡捧著什麼東西站在老師辦公室下面的空地上。

空地上還有小蘿蔔頭們今天訓練拿出來的墊子沒有收起來，上午他們才上完一節像是娛樂的摔跤課，這些墊子就是那時候鋪的。

李一一下樓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被雨淋著的墊子上。

就連這樣大的雨都蓋不住從那兩個輔助監督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穿著黑色西裝的輔助監督懷裡懷裡抱著用白布裹著的，不能叫人，是肢體。

大雨把白布淋溼了，緊緊貼在他們懷裡抱著的肢體上。

是一個人的上半截，和下半截。

樓下的走廊裡，胖達，狗卷棘，東堂，真希，還有李一一身後的硝子，都一言不發地看著那兩位面色如水，現在被大雨澆得眼睛都睜不開的輔助監督。

今天這樣的大雨，帶來的，不僅是換季，還有生命的結束。

高專，已經很久沒出現傷亡了。

尤其是這麼慘重的傷亡。

變成兩截肢體的是上午還在墊子上摔跤的小蘿蔔頭，是加茂家旁支的一個孩子。

加茂海桐。

李一一記得他，當時李一一還半開玩笑地說他的名字像是女孩子的名字。

平時虎頭虎腦的孩子，現在慘白著臉，身體分成兩截躺在硝子的停屍臺上。

“血已經被放幹了，直接腰斬，身上沒有任何咒術的殘留。”

硝子在裡面搗鼓了半天，出來的時候臉色依舊陰沉。

一邊摘掉手上的手套一邊跟站在門口的眾人說解剖結果。

“今天東京的一個郊區出現了咒靈，根據窗的報告，並不是一級咒靈，或者是特級咒靈，按照之前出現過的痕跡判斷是個咒胎或者是普通，的咒靈，於是派出去鍛鍊的學生是加茂海桐和吉田正一，現在加茂海桐已經回來了，吉田正一，還不知道在哪裡。”

輔助監督慘白著一張臉，看著這群面色不對的咒術師，說話的聲音都有點發顫，“我們在現場只看到了加茂海桐的屍體，發現他的時候，他還有氣息，我們就想著趕緊先送回來，但是，在路上就已經，現在已經通知其他的咒術師去找吉田正一了。”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兩位輔助監督認出是加茂家的孩子，就馬上通知了咒術高專的人，硝子最近在做論文，是伏黑惠電話通知她的。

高專裡面還有李一一和東堂也在，由硝子通知的他們。

李一一站在硝子醫務室外面寬敞的走廊上，看著被大雨淋得吸滿了水漲開的墊子。

想著吉田正一和加茂海桐今天出去做任務之前還興沖沖地專門找她說，他們要單獨出去做任務了，以後的咒術師推薦評級的時候，希望第一個說推薦他們成為二級咒術師的是李一一。

“能把人搞成這樣的，至少是一級的咒靈，窗是在幹什麼，為什麼這樣的錯誤也會犯！”東堂聽著輔助監督的話火氣衝頭，身上僨起的肌肉看上去嚇人的很。

輔助監督白著臉默默躲遠了些。

“現在不是發火的時候，伏黑惠和真希還有狗卷已經出去找吉田正一了。”

硝子點了一根菸，走到李一一身邊，也順著她的眼睛看著外面的雨。

“解剖結果沒有任何的資訊，沒有咒術殘留，甚至不能證明是咒靈做的，現在只希望吉田正一可以平安無事地回來，如果是連窗都判斷錯誤的咒靈，那很可能是特級咒靈，根據情報，能把人切得這麼幹淨的，很有可能是兩面宿儺的領域。”

兩面宿儺，他的領域是攻擊形態的領域，那個領域能把在範圍裡面的人都切成他想要的數量和任何切面，李一一知道，兩面宿儺可以輕鬆做到這件事情。

然而，李一一現在不相信這個事情是兩面宿儺做的，兩面宿儺雖然能做到，但是不會像殺手一樣做得這麼幹淨，他不屑。

雖然他是反派，但是他是一個很有自己格調和驕傲的反派。

他也不會走，要是真的想殺人，加茂海桐死掉了，吉田正一就不會活下來，趕過去還能發現加茂海桐有氣的這兩個輔助監督也不會活下來。

李一一現在正控制自己不要去回想她和吉田正一相處的瞬間。

小說和電視劇裡面，只要開始走馬燈回放生平，這個人基本上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轟隆”一聲，打雷的聲音把李一一從愣神裡驚醒。

冰夷拿著件衣服披在她身上，“我說你怎麼這麼晚還不回家。”

原來，是出事了。

今天的天色黑得特別地早。

現在還只是下午的五點多，但是暴雨天都是黑得早的。

外面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天上的烏雲現在都不怎麼看得清楚了，天上地下都只有黑乎乎的一片。

下面的墊子也看不見了。

天黑之後，救人就更難了。

冰夷攬著李一一的肩膀，暴雨帶著水汽和浸人的涼風吹到她臉上。

這是李一一第一次這麼直面死亡。

沒有一點防備，沒有一點徵兆。

就是幾個小時的時間。

上午還笑著鬧著的人，現在已經變成了停屍臺上冰冷的肢體。

“你說，吉田正一會安全回來的對吧。”

李一一靠在冰夷身上，天冷的時候，冰夷的身體她就不是很愛，冰夷的身體常年都是冰冷的，要是說夏天靠在他身上是為了涼快，那天冷下來，冰夷的身體，就完全挨不得一點。

冰夷攬著她的肩膀，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和越來越黑的天，不太能說得出安慰她的話。

同行的兩個人，一個已經變成兩截被帶了回來，剩下那個絕對是凶多吉少。

“冰夷，我們去找吉田正一吧，我待不住了。”

天越黑，心越慌。

她現在有一種很強烈的，天亮了人也要涼了的害怕。

冰夷按了按她的肩膀，“你想想有沒有帶著他氣息的東西，我們試試神識搜尋。”

冰夷並不在乎那個孩子能不能活著回來，但是如果李一一在乎的話，那找找也可以。

李一一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眼睛裡佈滿金色的流線。

她今天上午還強迫吉田正一彎腰摸了人家的頭，身上還沾染著他身上的咒力，應該還可以用。

李一一站在木質的走廊上，外面狂風暴雨的，她身上漾開金色的光線。

那絲線像是炸開的煙花一樣瞬間爆發出去，穿透天元的結界之後，那金線像是犬一樣四處探了探，隨後猛地消失。

如果外面的人抬頭看的話，就能發現在這樣的暴雨天裡，東京的上空有很多金色的絲線正在快速地移動，搜尋。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外面搜尋的人陸續加入了冥冥和庵歌姬，對東京的地點熟悉的人基本上都去找人了。

五條悟和乙骨憂太也在找吉田正一。

一時間，整個咒術界都動了起來，加茂家也來了人，咒術高層也來了人，在停屍間吵吵鬧鬧的。

夜色越來越深，暴雨越來越大。

這雨一點停下來的意思都沒有。

李一一的神識比之前能搜尋的範圍已經大了很多，幾乎能涵蓋大半個東京。

她現在算是知道了為什麼他們不叫她出去找人，在感覺到吉田正一的氣息之前，她的神識就像沒有頭的蒼蠅，只能不停地擴大範圍。

但是真希他們不一樣，聯絡普通人的警署，監控，各種排查的手段之後就算沒有吉田正一的咒力或者是氣息，都可以一定程度排查。

不論是對地點的熟悉，還是對找人這件事情的操作手段來看，李一一都沒什麼優勢，但是乾等著她又不願意。

冰夷知道她現在就得找點事情做，用神識找人也只是浪費點精神力，不是什麼大問題，她喜歡幹，就幹著吧。

李一一確實是這個心思，要是什麼都不做乾等著實在是太煎熬了。

“她在幹嘛？”應付完加茂家和咒術高層的硝子看著李一一全身發光的樣子問冰夷，這是在作什麼法。

“她？她在找吉田正一，話說，你們這個世界沒有命牌這個東西嗎？知道這個人還活著嗎這件事情竟然要看到本人才能確認，也太不先進了點。”

硝子和冰夷，聚在李一一的身後討論命牌這個東西製作的難度，還時不時把李一一往回拖一點，極大的雨落下來的時候，會有水霧蒸騰開，入夜之後的氣溫更冷了點。

李一一雖然放出神識在找人，但其實身邊的動靜都聽得很清楚。

她聽到了加茂海桐的家人哭著來，又哭著走。

她聽到了高層的人來看了加茂海桐的屍體之後只跟加茂海桐的家人說了句節哀。

她聽到了暴雨打在地上，打在樹上，打在墊子上的聲音。

她也聽到了自己心跳越來越快的聲音。

天亮了，她現在心都快涼了。

時間拖得越久，吉田正一活著回來的可能性就越小。

暴雨的夜晚，到處都是烏漆嘛黑的，在五條悟抱著個人出現在李一一神識感知範圍的時候，李一一的心涼達到了巔峰。

又一個，橫著被抱回來的人。

硝子和冰夷正聊到有沒有可能把咒術師的靈魂或者是咒力等級在特殊的咒具裡，要是生命消逝的話，咒具就會有反應，用這樣的方式方法來看看沒有沒有可能實現做一個這個世界的命牌。

卻見李一一把放出去的神識都收回來，轉過神來抓著冰夷的胳膊，面色在這個暴雨的夜晚顯得蒼白無比。

“五條悟，抱著吉田正一回來了。”

今夜的咒術高專燈火通明，不僅是學生們，就連老師也都到齊了。

在這個暴雨的夜晚都聚在高專醫務室的門口，裡面的停屍臺上，硝子正在解剖。

人都在，但是沒一個人說話的氛圍實在是有點壓抑，短短的一個下午，兩個年輕的生命消失在暴雨之前。

回來的時候，一個變成了兩截肢體，一個被斬首。

吉田正一被斬首了，頭放在他的肚子上被五條悟抱回來的。

解剖的結果大機率和加茂海桐的結果差不多。

“是特級咒靈，而且還是一個隱藏蹤跡很厲害地特級咒靈，我們都沒辦法發現任何的蹤跡。”真希臉色很難看，他們在外面找了很久，都是抱著把活人帶回來的希望，但是帶回來的學生連完整的肢體都沒有。

李一一眉頭都皺得快貼到一起了，要是人還活著還有能量，或者，帶著九尾狐去人死掉的現場還能重現一點死前的景象。

但是現在人已經死掉了，今天這樣大的暴雨，還有雷電，把人留下的咒力也好能量也好，幾乎都全部衝散了，就算去到現場都沒用。

咒術界前段時間的安穩，被今天兩個學生突然的死亡割裂開，這也在提醒著咒術界的每一個人，咒靈的威脅並沒有隨著兩面宿儺的隱匿就消失。

之前的平穩的生活，像是溫水煮青蛙一樣，把李一一對咒術世界的正確認識消磨殆盡。

現在這兩個學生的死亡，像是在告訴李一一和咒術界的所有人，咒術的世界，本來就是這樣一個危險的世界。

李一一看著放在停屍臺上的吉田正一，全身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還是覺得你別看的好，”硝子嘆了口氣，看著李一一木著的一張臉，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不支援她現在盯著學生屍體看的做法，“說句安慰你的話，其實他們這樣的死法，算是沒什麼痛苦的死法。”

面對第一次面對自己學生死去的老師，硝子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安慰。

大概算吧。

只是可惜了，這樣年輕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