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墨大獲全勝的訊息傳到京城的時候,蕭天華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神思恍惚的回到書房,卻見書桌上擺著兩個大木盒。一開啟,宇文凌父子的人頭就睜著眼睛瞪著他,把蕭天華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都癱坐在地上。
他知道這是楚之墨的報復……
然而,他卻低估了楚之墨。
第二天上朝之時,連夜趕回京城的楚之墨讓人當眾把赤火國國王和宇文凌寫的指認書讀出來,字字句句都指向是蕭天華派人暗害了寧王。
蕭天華抵死不認:“清河王,寧王死時,站在他身邊的是你!都說是你發現他叛國才為名除害!怎麼現在倒成了老夫暗害寧王?”
楚之墨反駁:“從來都是你買通了寧王身邊的人,趁他不備痛下殺手。甚至所謂的本王發現寧王叛國才誅殺寧王,也是你派人散播出去謠言。”
蕭天華打死不認,雙方人馬在朝堂之上舌槍唇劍的爭執了許久都沒有定論。
楚啟賢坐在龍椅上面色難看,望著朝朝囔囔的大臣們,怒吼一聲:“夠了!”
霎時,整個朝堂都安靜了。
楚啟賢冷著臉,瞥過蕭天華,緩緩道:“寧王之死的確存疑,此事交由十一皇叔徹查。蕭丞相,既然宇文凌父子死前還要指認你,你便先禁足丞相府吧。”
蕭天華不服,想要抗辯,卻見楚啟賢已經甩袖走人。
楚之墨望了眼他離開的背影,也轉身走了。
這孩子終究是長大了。
出了宮門回到馬車上,他驀然吐出一口血。
若谷看見大吃一驚,連忙將景逸然先前做好的藥丸送上:“王爺,您病情惡化,就先不要管這些事了吧。”
楚之墨服了藥靠在軟枕上,神情有些煩躁:“還沒有找到她嗎?”
若谷自責的搖頭:“沒有……郡主自打王府被查抄那天開始,就不知所蹤……”
“繼續找。”楚之墨冷著臉吩咐,眉眼間滿是為江清韻的擔憂。
這丫頭一個人在外面,也不知道過的怎麼樣了。
江清韻過的很慘,但唯一慶幸的是她那天跌跌撞撞從沉香山下去的時候,遇上了封小煙。
楚之墨派人將封小煙背上的行軍圖抄下來後,便給了她一筆銀子,另外為她安排了個身份,讓她改名換姓的重新去過日子。
這一日封小煙從城外的靜安寺祈福回來,正好遇失魂落魄的江清韻,便收留了她。
要說寧王投敵,封小煙是不信的。更何況就算真的投敵,江清韻把她救出青樓,這份恩情她也是要報答的。
因此這幾天江清韻就住在封小煙的小院裡。
聽聞楚之墨回來,江清韻立刻就去找他了。
清河王府內,楚之墨按著隱隱作痛的頭才躺下,就察覺到一雙眼睛幽幽的望著自己。
他一驚,豎起身子看到是可憐巴巴的江清韻,頓時又是心疼又是欣喜,連忙抱住了她。
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板藍根這段時間以來積壓的委屈排山倒海般湧來,嗚一聲就哭了出來。
楚之墨連忙寬慰她,卻耐不住江清韻哭的越來越大聲。他沒有辦法,只能由著她,等江清韻自己慢慢冷靜下來。
“爹爹死了……嚶嚶嚶……”
“孃親被抓了……嗚嗚嗚……”
“藍葉和管家他們都被抓起來了……哇……”
……
“別哭了,我去探望過他們,蕭子銘關照過,沒有人虐待他們。”楚之墨安慰她。
可江清韻還是覺得委屈,她不知道寧王的死到底跟楚之墨有沒有關係,也不敢問。
想到寧王妃對她的好,江清韻緊緊抓住了楚之墨的衣袖:“我幫你把體內的餘毒拔除,你幫我把孃親他們都救出來好不好……”
“你不這麼做,我也會把他們救出來。”楚之墨說。
江清韻搖頭,淚汪汪的大眼睛心疼的望著他:“不……你快要死了呢……”
楚之墨微微一驚,想起景逸然的診斷。他在戰場上耗費了太多的心血,加速了體內餘毒的蔓延和發作,的確快死了。
上一次聽到她說這樣的話,還是元承去世前。
想必自己的死期也快了……
楚之墨垂眼,有些遺憾他和江清韻還沒有成親就要陰陽兩隔。
“我可以救你噠,求求你幫我救孃親他們好不好?”江清韻又一次哀求。
“我會救他們的。”楚之墨示意她放心。
江清韻露出一抹天真的笑,眼睛卻有些溼潤:“那我救你……你一定不能食言哦……”
楚之墨知道這棵板藍根不是見死不救的板藍根,之前她就知道自己體內有餘毒,卻隻字不提拔毒之事,想必拔毒的代價很大。
他想要問清楚拔毒之事,江清韻卻已經動手,用靈力把楚之墨迷暈了過去。
她輕手輕腳的把楚之墨扶回到床上盤腿坐下,望著他,眼眶溫熱。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楚之墨就應該是雲霜的轉世。所以雲霜仙骨所凝聚成的靈力才會對楚之墨有那樣高的親和力。
從沉香木給她看的記憶來看,如果當初雲霜不把畢生修為都給她的話,雲霜完全可以活下去。
可為了救她,雲霜選擇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如今,江清韻想,這條命既然是雲霜給的,也是時候還給雲霜了。
她盤腿坐在楚之墨身後,抽取出全身的靈力與元神精魄,全部注入楚之墨體內。
淡綠色的光芒將楚之墨周身包圍,與他體內的龍氣交相輝映。他周身被餘毒浸染著的骨骼逐漸被江清韻的靈力清洗乾淨,重新恢復了健康的模樣。
楚之墨接連吐出好幾口黏稠的黑血,他費力的睜開眼,只感覺渾身都輕鬆了許多,彷彿這些年來壓在他身上的一塊大石頭被人搬走了一般。
全身的經脈被這些靈力洗滌、灌溉,恍惚間,楚之墨又想起了許多遙遠的記憶。
元承除妖不成反被重傷,他為元承療傷時遭了暗算,所養多年的板藍根被人偷走。
他安置好元承,追去之時,卻見邪修已經開始吸取板藍根的功力。
這並非是凡間普通修煉邪術的邪修,而是從天庭之中逃出來的仙人修煉而成。
他與邪修大戰,卻因為被偷襲而氣息不穩。加上邪修用毒、手法狠辣,他更是陷入了苦戰。
千鈞一髮之際,他拼了個魚死網破的念頭,卻沒想到板藍根挺身而出,碎了自己的內丹也要救他。
邪修被滅,板藍根卻也只剩下半條命了。
他受了重傷,已經無力再將板藍根送回終南山,只得就近選擇了京城外的沉香山……
原來,他已經和這株板藍根糾葛了這麼久麼……
江清韻見自己成功,嘴角撤出一道虛弱的笑。沒了修為、沒了元神,她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
她馬上就要死了吧……
江清韻想,她其實也還算幸運。第一次要死的時候,雲霜救了她。第二次要死的時候,又誤打誤撞頂替成了康德郡主。
這多活的幾百年都是賺的,她不虧呀……
可是望著楚之墨,她卻還是難過的想哭。
她想和十一皇叔成親,一起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做夫妻……
最後一絲靈力抽離出江清韻的身子,她頹力的倒下去,疲倦的閉上了眼。
恍恍惚惚的,她聽見楚之墨焦急的喚著她。她想要睜眼,可是卻沒有力氣,慢慢失去了知覺。
“江清韻!”
“板藍根!”
……
無論楚之墨喊什麼,她都沒有反應。
屋內的動靜驚動了守門的虛懷,他進來見到楚之墨吐血,江清韻失去意識,連忙喊來了景逸然。
景逸然要給楚之墨切脈,被楚之墨一把揮開:“先給她看!”
景逸然握起江清韻的脈搏,臉色慢慢變了:“誒,她原本虛弱的脈象怎麼現在變得凝實起來了?”
楚之墨一愣,連忙也抓起江清韻的另一隻手,果然如此。
“這是什麼意思?”他忙問江清韻。
“意思是好事啊,這丫頭沒事。”景逸然狐疑的望向楚之墨,“還是讓我給你看看吧。”
他又給楚之墨切脈,面露喜色,“你的脈象怎麼也好了起來?”
景逸然眼中的兩個重病患如今脈象都顯示沒問題,他都快懷疑是自己醫術不到家,連忙拿了銀針給楚之墨驗毒。
幾個穴位紮下去,原本馬上就會被染得烏黑的銀針此刻再拔出來,卻依舊是鋥光瓦亮。
景逸然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你體內的餘毒全沒了……這是怎麼回事?”
楚之墨擦掉嘴角殘留的黑色血跡,慢慢望向懷裡的江清韻,關切的問:“她真的沒事嗎?”
景逸然點頭:“沒事啊,現在就是睡著了而已。我看她眉眼挺累的,就先讓她休息休息吧。”
楚之墨微微頷首,輕手輕腳的把江清韻放下,為她蓋好被子,自己只披了件衣服,帶著眾人去了外間。
虛懷伺候他漱口更衣,楚之墨吩咐:“若谷,拿我的手諭去天牢把寧王府一家放出來。”
若谷詫異:“寧王府如今被查抄,這些人現在被放出來,該怎麼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