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今日的武隸展示即將開始,肅靜。”
隨著隸卒的喊聲,原本嘈雜的人群霎時靜下。天旭人在仁治影響之下,不好武,卻喜觀武鬥,今日場內大部分觀眾都是為觀武鬥而來。
“顏兒,來,這個位置極佳。”李婉拉著徐知顏穿過人群走了幾步,站到一個無人遮擋的位置。
容楚在前面替她們二人撥開人群。
李婉則是衝他眨眨眼:“殿下義舉,李婉記下了。”徐知顏在心裡冷嗤,裝模作樣!
首先上場的是兩個身形差不多的男子,一個黑衣一個白衣,在指定位置站定後,互相拱手行禮。
禮畢,白衣男子抬頭時,那一瞬,眼神突然凌厲,握手為拳,直擊對方面門,一個跨步閃到對方面前。黑衣男子面色不變,側身避過,並迅速抓住對方手腕快速往前拉扯,用膝蓋猛擊其腹部,再將其甩出。
“好!”
百姓站立的席上爆發出陣陣激動聲。
白衣男子踉蹌幾步,咬牙穩住身形,捂著腹部悶哼吃痛。這一番突擊,他並沒討到什麼好處。
幾個回合下來,終是以白衣男子體力不支告終。
下一組也是兩個身量差不多的女子,服飾也是一黑一白,武隸,男女均可。
兩名女子一來一往打了很久,未持有武器,雙方招式狠辣,拳拳到肉,髮髻全散。半個時辰過去,最後兩人打到倒地不起,始終沒有放手。
直到一位衣著矜貴的婦人出聲制止,兩人方才停下。徐知顏識得她,魏悅婕的嫡母,丞相夫人張言琴。
“這兩人我都要。”張言琴用帕子捂著嘴,輕聲說道。
她快忍不住了,這裡人多塵大,那些難聞的味道充斥著她的每一次呼吸,要不是為了親手挑個有武力的侍婢防身,她也不會到這來,都怪府裡那些蠢物,找了那麼多次都是些繡花枕頭!
臺上兩名女子聽到兩人都要的時候,眼中同時露出欣喜之色,隨後互相攙扶,掙扎著站起身,艱難地向張言琴行禮道謝。徐知顏這才看出,這兩人容貌十分相似,腕上繫著一樣的紅繩。
無錯書吧白衣女子握緊身旁黑衣女子的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姐姐,我們不用分開了。”
很快,丞相府的丫鬟將兩人扶下去。
第三組很快站上來,有些怪異,這一組是兩個男子,身量相差極大。白衣男子滿臉橫肉,膀圓腰粗,身形約在九尺左右,而對面的黑衣男子明顯身形身高都不及對方。
徐知顏聽到旁邊人更激動了:“這一組,有趣!這才是武隸爭鬥的看頭!”
白衣男子依照規矩行禮,黑衣男子卻不為所動,直直站立。頭自然微垂著,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白衣男子眼見這一幕,眉頭緊鎖。不多時,隨著隸卒的開始哨令。
白衣男子率先攻向對方,一拳下去,用了四分力道,黑衣男子應聲倒地。
“起來!”白衣男子逐漸憤怒,他不想眾目睽睽之下勝之不武,他往前一步,大力提起黑衣男子的領子,將對方丟到展臺邊上,一腳踩上黑衣男子的胸口。
“對方都沒反抗,看走眼了,這場還不如上一場有意思呢!”
“就是!勝之不武!”
“這一場演的仗勢欺人吧。”
“哈哈哈哈哈……”
白衣壯漢聽著臺下的各種議論,怒氣漸盛。朝下猛踩兩腳。
雖然離得遠,徐知顏彷彿聽到了黑衣男子肋骨斷裂的聲音,她不自覺地握緊手中的方帕。
看到白衣男子的兇狠,臺下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臺上白衣男子還在反覆毆打早已躺在地的對手,直到對方吐血不停,奄奄一息,他也不打算收手。
武隸爭鬥的規則是,二人相鬥,叫停只有兩種情況,雙方皆自願停手,或由買家出價叫停。但目前這個情況,白衣男子並沒有善罷甘休的意向,反而越打越重。
在不知道第幾次倒地之後,黑衣男子僅剩一息尚存,但他此時卻輕輕鬆了一口氣,別人或許看不清,但徐知顏作為醫者,一眼就看到了。
在白衣男子即將憤怒地落下最後一擊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及時響起:“我要他。”
眾人屏住呼吸望去,發現說話者是國公府的徐三小姐,而她指向的,竟是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
歷來永鬥場的奴隸買賣,買家都是買能者、強者,甚至智者。經由方才的比鬥來看,此人非能者、也非強者、更不是什麼聰明人,買他,只能是個賠本的買賣。
徐知顏可顧不上這些,她焦急地展臺方向走去,順帶囑咐身旁的挽秋:“去找張伯,讓他帶兩個人過來。”
挽秋立刻轉身去找張管家。
李婉在身後追著:“欸,顏兒等等我啊!”
容楚站在原地不動,若有所思地看著徐知顏的舉動。
徐知顏走到黑衣男子身旁,替他把脈,手搭上之後,她心下一驚,已然呈沉弦之脈,內臟俱損、骨節斷裂,脈象漸漸時有時無……
要快!不然他怕是沒救了。
場內人實在太多,等張伯帶人前來,他怕是已無力迴天,腦海裡閃過無數個念頭,她不願向容楚開口,但事關人命,她沒得選。
她決然閉上眼,瞬間睜開,正欲向不遠處的容楚開口。
徐知顏抬起頭,一雙耀眼黑眸落入她眼中:“你想救他?”
是容辭。
徐知顏眼前一亮,目光裡的懇求之意流露無疑,她隨即重重地點點頭。
容辭望著她明澈流淨的雙眼,面色稍有柔和:“鬱塵,救人。”
“是,殿下!”
一旁的鬱塵下令讓其他侍衛抬著黑衣男子,他則舉起手中令牌朗聲道:“穆王殿下速令,救治傷者,閒雜人等退至一旁!”
穆王令一出,原本擁擠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眾人讓出一條道,他們很快就走出了永鬥場。
容楚站在原地,輕摩著手中令牌,目光悠遠:“劉侍從,你說,這塊南王令也能讓他們聽話嗎?”
劉侍從聞言一驚,後退兩步惶恐跪下:“回殿下,您與穆王殿下貴為皇子,我們都會聽令於您。”
容楚忽的輕笑出聲,上前扶起劉侍從:“本王倒是為難侍從了。”
“不曾不曾。”劉侍從低頭回道,後背已然汗溼一片。
“去仁春堂!”徐知顏快步跟著。
送至仁春堂重傷醫室後,徐知顏叫上仲老醫師,二人一齊進去醫治,期間只有藥童在進出拿藥。
李婉神色凝重地吩咐挽秋回國公府一趟,告知家人徐知顏在仁春堂的事。
過了許久。
徐知顏和藥童扶著仲老醫師出來坐下,徐知顏走到師傅面前,鄭重行了一禮;“多謝師傅,這次多虧您在。”
仲老醫師捋著花白的鬍子,抬手示意她起來:“你這丫頭,每次都給我出難題。師傅不是再世華佗,他若經此一遭,死志尚存的話,下一次,別讓他進仁春堂了。”
徐知顏低頭應是。
“晚輩見過仲老醫師。”
“小女見過醫師。”
“好好好,不必多禮。”
徐知顏一看,發現李婉和容辭都還在。
“霞光,送師傅回房歇息。”
藥童恭敬一禮:“是,師姐。”
“霞光?這小藥童還有個好名字啊!”李婉喝完最後一口茶,走到徐知顏跟前,心疼地摸了摸她眼下的烏青。
徐知顏安慰地衝李婉笑了笑。向著容辭福身一禮:“幸得殿下相助,日後小女定當報答。”
“為何想救他?”容辭直直盯著她發問。
迎上對方目光,徐知顏不卑不亢地回道:“因為他還有機會。”而前世的我卻無人相救,這句話她沒說出來。
“天色漸晚,我不便出面,由鬱塵護送兩位小姐歸府。”
“謝殿下思慮周全。”徐知顏心中一暖,無論何時,他都是最有分寸的人。
若一位皇子,送兩位重臣千金回府。往大了說,有結黨營私之嫌,往小了說,於女子名聲有礙。
回到家之後,徐知顏讓張伯在外院收拾一間屋子給那個黑衣男子住下,傷勢過重,他仍未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