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菲閣中。
徐知菲從臨水閣回來,剛一進門,隨手就拿起架上、桌上的東西往地上狠狠砸去,東西應聲而落,伴隨著尖銳破碎的聲音。
跟在身後的樂鳴和驚雀忙上前安慰:“小姐…”
話音未落。徐知菲一把推開她們,厲聲喊道:“出去!滾!都給我滾出去!!!”
兩個丫頭被這聲突如其來的叫喊嚇了一跳,驚雀趕緊扶著被推倒在地的樂鳴出來。二人在門外緊張地守著,裡面時不時傳來一陣東西被砸的聲響。
這雪菲閣上上下下都清楚二小姐的脾氣,只是這些年趙姨娘隱藏得很好,雪菲閣之外的人並不知道,平時在外端莊溫順的二小姐實則善妒易怒。
趙氏聽到聲響,聞聲而來,身後跟著侍婢和兩個嬤嬤。她皺著眉頭走近,冷聲道:“開門!”
候在門外的樂鳴不敢遲疑,立刻上前推開房門。趙氏進門一看,滿地狼藉,女兒正癱坐在地上,雙眼無神。
徐知菲怔怔抬眸,看到來人是自己孃親,眼裡霎時蓄滿淚水:“娘……為什麼人們看到的永遠是徐知顏。連南王殿下目光也一直落在她身上,今日殿下從未看過我一眼。”
趙氏見狀心裡一緊,連忙扶起女兒,柔聲道:“南王只是還沒看到菲兒,孃的菲兒才貌雙絕,假以時日,南王定會愛上你。”
去年上巳節,徐知菲登臺獻舞,舞畢,她正欲行禮退場。
突然,有一醉酒男子從臨水左閣衝出,直奔亭臺上的徐知菲而去,事情發生得太快,侍衛們來不及阻止,她被嚇得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正好踩住舞衣裙角,摔倒在地,眼看著那男子就快往她身上撲來,她不由得驚呼一聲,渾身顫抖地閉上眼。
只聽到“撲通”一聲,徐知顏驚魂未定地睜開雙眼,看到一個高大凜然的身影擋在她面前,而那個醉酒男子已被踢進源河中,在河裡不斷掙扎。
徐知菲呆坐在地,直到男子轉過身來,向她伸出了手。
她這才看清男子的樣貌,烏髮上束著白色絲帶,一身清素白袍,劍眉下是一雙細長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薄唇微揚,五官深邃,陽光在他身上薄薄地灑了一層,他整個身體像是被一團柔和的光圍著。
看著眼前的俊美男子,徐知菲一瞬間竟未能回過神來,彷彿他已經映進心裡。
“殿下,您沒事吧。”一個侍從模樣的男子匆匆趕來。
這個聲音打斷了徐知菲的思緒,她立馬回過神,把手放到男子手上,借力站起,感受到手心裡傳來的溫暖,徐知菲臉上一陣紅霞躍過,羞怯地低下頭。
“無事。”男子溫和應道,接著拿過侍從手中的披風蓋到徐知菲身上。
繼而轉身囑咐侍從:“送這位姑娘回家。至於水裡的那個,杖五十,關進廷獄一月,讓他清醒一下。”說完就離去。
徐知菲看著他的背影一陣懊惱,還沒來得及跟他道謝呢。
後來她才知道那天救她的人是南王殿下,自那之後,她便對風度翩翩的南王情根深種,也對權力有了更深切的渴求。
這次上巳節,她原本是想找機會接近南王,同他道謝,再借機穩固二人之間的往來,沒想到卻出了二公主中毒一事,也讓徐知顏把風頭都搶走了,想到這,她眼裡露出了一絲陰寒的狠厲。
自小徐知顏不用爭搶就能輕鬆得到家裡所有人的關注,所有的好東西都是先送到徐知顏和徐知縈的院裡,她都是最後才得到的,父親也不常來雪菲閣。她比徐知顏大一歲,小時候她背會了第一首詩,就興沖沖地跑到書房想背給父親聽,想得到父親的誇獎和認可,但父親以公務繁忙為藉口哄她先回去,她便悶悶不樂地跑回雪菲閣。
但下午她和樂鳴去後園玩的時候,看到父親正陪著徐知顏放風箏,看著父女倆溫馨和睦的景象,徐知菲從那之後便一直記恨徐知顏。
趙氏看著鬱郁不展的女兒,止不住的心疼,摟著女兒耐心說道:“過幾日就是你父親的壽辰,南王殿下應該會來,到時候我們好好籌謀,你定能再見到殿下。”
她原本也是趙府的金貴小姐,也是能嫁到權貴人家做掌事的主母。
奈何趙府後來家道中落,只能算是小門小戶,要想跨過小門戶這道坎,她只能自己搏一搏,才不得已選了做姨娘這條路,這些年來,她一直謹慎隱忍,滴水不漏,為的就是讓徐家上下相信她們母女是安分的,才好籌謀更多。她這國公府姨娘的身份只是菲兒的一塊跳板,只有菲兒跳出去了,她這一生才是圓滿的!這些年的委屈就不是白受的!
徐知菲聽著母親所言,緩緩抬頭,眼裡逐漸恢復神采,是啊,到時候在國公府,還愁沒有接近殿下的機會嘛。
徐知顏坐在院中,捧著一本書看得入神。自重生之後,心緒偶爾不寧,看書的時候能穩住心神。
凝冬這時端著一盤牡丹餅放到桌上。徐知顏一聞到牡丹餅的香味,湊到桌上,輕吸一口香氣,滿足地拿著一塊放進嘴裡。
然後抬手示意凝冬和挽秋坐下一起吃,沒有外人在的時候,她們三個相處親如姐妹。凝冬吃著溫熱的牡丹餅,心裡在想,小姐這段時間醒來之後,雖然多了一些奇怪的習慣,但喜愛牡丹餅這點,是一直沒變。
“小姐,我方才去拿牡丹餅的時候,看到知夏姐姐正領著仁春堂的大夫往縈芳院裡去呢。”三人正吃著,凝冬忽的拍了下自己額頭,恍然大悟般對徐知顏說道。
挽秋大驚:“你怎麼現在才說!”
凝冬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徐知顏無奈地抬手揉了揉凝冬的頭頂,感慨道:“凝冬,你這記性真的越來越渙散了。”
“走吧,我們去縈芳院看看。”徐知顏起身把最後一塊牡丹餅塞進凝冬嘴裡,才快步往縈芳院走去。
徐知縈十歲那年突然得了一場大病,自那之後便體弱。只能吃藥調理,但一般都是府中丫頭去仁春堂抓藥,今日大夫怎麼上門了,難道是姐姐出了什麼事?想到此處,徐知顏加快腳步。
徐知顏來到縈芳院時,看到大夫正在給徐知縈看診,徐母在一旁焦急等著。
徐知顏輕聲喚道:“娘!大姐姐這是怎麼了。”
徐母看到徐知顏來時,才寬心一笑,但表情勉強:“顏兒,你姐姐的舊疾不見好,最近反倒是嚴重了。”
徐知顏聞言眉心緊鎖,神色嚴肅地看向大夫:“大夫,如何?”
大夫一邊把脈枕收入醫箱中,一邊面帶不解地應道:“回三小姐,這大小姐的病著實奇怪,按理來說,開的藥方已經用了那麼久,也該調理好了,但老夫剛才把脈問診時發現,大小姐的身體不僅沒有見好,還日漸嚴重。”
“這樣吧,我再重開一個藥方,劑量加重一些,先用一段時日,看能否好轉。”
“好,謝謝大夫,大夫,我能否看一下這藥方呢?”
大夫寫完隨即將藥方遞給徐知顏。徐知顏接過一看,這藥方是沒問題的,那問題到底出在哪呢,帶著疑問徐知顏又自己給姐姐把了脈,確實如大夫所說的,不好反倒嚴重了。
徐知縈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柔聲說道:“顏兒,不礙事的,等天氣暖和起來,這些老毛病就好了。”徐知縈明白自己身體的狀況,不想母親和妹妹過於憂慮。
徐知顏調整了狀態,轉身衝姐姐露出一個明晃晃的笑容:“姐姐說的是,等天氣暖和姐姐的身體就會好轉的。娘,您也不用擔心。”
出了縈芳院,看了看周圍,四下無人,徐知顏便低聲跟身旁的挽秋吩咐道:“挽秋,你去安排一下,找個人盯著後廚,尤其注意檢視給姐姐熬藥的人。”
無錯書吧挽秋聽罷,瞬間瞪大了雙眼,低聲應答:“小姐,你是說…有人在藥裡動手腳?”
徐知顏微微點頭:“只是以防萬一,查驗一下比較放心。”
說完徐知顏抬頭看了看後園的景色,雙眸微眯。這陽春三月,早已是暖陽高照,哪會耽誤病體恢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