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和煦,柳枝末梢在春風吹拂中輕輕搖曳,倒映在波光瀲灩的源河上。
一曲舞罷,徐知顏就與李婉等人坐在綠園石桌上談笑。對岸的一些公子意猶未盡地朝著徐知顏所在的方向頻頻望去。
忽然,一陣帶著哭腔的驚呼聲便傳入眾人耳中:“公主,公主,您醒醒啊。來人啊,快來人!”
頓時,前方聚起人群,只見一黃衣女子倒在侍婢懷中,面色蒼白,不省人事,身旁幾人一直哭喊著叫人。
徐知顏撥開人群,一眼認出這是二公主容韻。隨即當機立斷地吩咐侍婢:“將公主扶至內間,快!”原本公主突然暈倒,幾人嚇得不知所措,馬上按徐知顏所言照做。
太子幾人聽到呼救聲,穿過水榭匆匆趕到臨水右閣的內間,容翊一看出事之人竟是自己妹妹,目光一沉,冷聲道:“芸枝!這是怎麼回事!”
容楚在一旁看著,默不作聲,目光銳利。
芸枝一看到太子殿下也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看向太子哽咽道:“殿…殿下,公主方才還好好的,突然呼吸不暢,口吐鮮血,接著就倒下,這般不省人事了。”
容灝走上前檢視容韻的狀態,轉而面色凝重地看向容翊:“皇兄,二皇姐氣息漸弱,此地也無醫者,這…”
徐知顏垂眸,不卑不亢地朝太子行了一禮:“臣女徐知顏拜見殿下,殿下,公主這是中毒之狀,還請殿下在外稍等,容臣女替公主診治。”
徐知縈和李婉聽到她說的,連忙伸手攔住她。徐知縈擔憂地看著她;“顏兒,不可胡鬧。”李婉拉著她袖子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顏兒,你哪會治病解毒啊,這可是公主,弄不好要牽連九族的,咱們走吧。”
徐知顏輕拍二人的手安撫道:“姐姐,婉婉,不用擔心,我不會逞強。”
太子聽著她們三人的對話,眉頭緊蹙。
旁邊的容辭明白容翊的擔憂,看了徐知顏一眼,少女神色泰然,羅群飄曳,膚如雪,明眸皓齒,眼神中是少見的沉穩和自信。稍作沉吟便說道:“皇兄,太醫不在,現去請郎中的話也來不及,不妨讓徐小姐一試。”
容楚眉目陰沉地望著容辭,不知他是何意。
徐知顏聽到熟悉的聲音,微微抬頭打量著這個幫自己說話的人,一身墨衣錦袍,身長立挺如松竹,面容俊美,神色淡漠,眼眸深邃如寒星。怕她不知眼前人的身份,挽秋在她身旁小聲提醒道:“小姐,這是穆王殿下。”
穆王容辭……看到他的那一刻,徐知顏臉色瞬間變了。她怎會不識呢……
太子看著床上呼吸漸弱的妹妹,咬了咬牙說道:“那便有勞徐小姐了。”
屏退眾人後,徐知顏定了定神,便對挽秋說:“挽秋,到馬車上將我平時儲物的那個檀木盒拿來。”
不一會,挽秋就拿著木盒回來了。
徐知顏開啟盒子,拿出銀針包,按著穴位一根一根紮下去。
半晌,公主眉心緊鎖,面色痛苦,“噗——”,吐出一口黑血,挽秋和芸枝用手帕輕輕將公主嘴角的血跡擦乾淨,取針之後,過一會兒,公主臉色逐漸恢復紅潤,悠悠轉醒。
容韻緩緩睜開眼,就看到芸枝紅著眼眶握著她的手,虛弱地開口問道:“芸枝,你怎麼哭了,我這是怎麼了,怎麼一點力氣都沒有。”
芸枝見公主甦醒,忍不住哭了起來:“嗚嗚嗚…公主,您終於醒了,您剛才中毒暈倒了,是這位徐小姐救了您。”
容韻聞言,就想掙扎著起來向徐知顏道謝:“你…你是徐三小姐?多謝三小姐…”
徐知顏扶著容韻微笑道:“公主不必客氣,這毒還沒完全解,芸枝姑娘,我稍後寫個藥方,你去藥房把這幾味藥抓齊,煎了之後,讓公主服下,每日兩劑,十日之後,這毒就完全清了。”
見芸枝從內間出來,太子等人就逐一進來。
看到妹妹已經甦醒,太子一直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長舒一口氣。轉身向徐知顏拱手道謝:“吾妹幸得徐小姐相救。”
徐知顏連忙福身還禮:“殿下言重了,殿下,能否借一步說話。”
二人走到臨水右閣的一處樓臺,徐知顏才冷聲說道:“殿下,公主所中之毒名為驚南子,輕量可致人暈厥,臥床一段時日才能恢復,但要是下的量多,那可輕而易舉致人於死地。下毒之人看準今日是上巳節,公主會離宮外出遊玩,身旁無太醫。是衝著公主的性命去的。”
容翊聽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周身散發著一股寒冷,眼裡閃著一股無法遏制的怒氣:“好,本宮知曉了,有勞徐小姐。”
回到內閣,太子低聲跟身後的護衛說了什麼,護衛隨即領命離去。這宮裡的爭鬥終是又開始了,敢動他妹妹,他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看到徐知顏從內閣出來,臨水閣外圍著的人們眼前一亮。
“這徐三小姐竟還會行醫。”
“看來這傳言實在不可信吶,誰說的三小姐樣樣不通。”
容辭凝視著徐知顏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眼神裡多了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趣味。
回府的馬車上,徐知縈看著妹妹,欲言又止。
徐知顏看著姐姐吞吞吐吐的樣子,“噗嗤”一聲笑出來,拉著姐姐的手解釋道:“姐姐,我這醫術是之前跟著父親到仁春堂時,得仲老醫師賞識,拜了他老人家為師,在那跟著他老人家學了一段時間,後來回府前,師傅給了我一本醫書,讓我自己研究。久而久之,我這一手醫術也自然純熟了。”
她學習醫術的經過,與她和姐姐所說的,並無太大出入,只是那是前世拜師學的。
徐知縈迴想了一下,以前父親常去仁春堂,確實每次都帶著妹妹去。她抬手拂了拂妹妹額前的碎髮,舒了一口氣:“顏兒真聰明,想學什麼都能學會,但以後切記,不可再強出頭了!”
姐妹二人剛下車,就看見徐母快步向她們走來,身後跟著一眾侍婢嬤嬤。
無錯書吧走近之後,跟在徐母身後的嬤嬤說:“方才夫人聽說臨水右閣有人中毒,就一直擔心小姐們的安危,在門口等了好久,幸好兩位小姐都平安回來了。”
徐知縈寬慰道:“娘,中毒的人是二公主,是顏兒救了她。”
徐母聞言,滿臉疑惑地看著小女兒:“顏兒怎麼會救了公主?顏兒哪會解毒啊?”
徐知顏衝徐母眨了眨眼,莞爾笑道:“娘,你女兒我會的可多了!”
於是徐知縈就把剛才在車上聽到的和徐母說了一遍,徐母聽完,欣慰地撫著女兒的臉緩緩說道:“顏兒啊,之前我和你爹只希望你這一生能過得自在盡興,就算你真的樣樣不通,我們也會一直替你撐腰,護你一生安樂,但如今,你已有一技傍身,日後無論走到哪,爹和娘都放心多了。”
徐知顏聽完心中一暖,眼眶微紅,撲到母親懷裡,不管前世還是今生,她得到最有底氣的寵愛都是來自家人。
回到環顏閣,挽秋燃起了香爐,香氣氳氤,徐知顏想起白日看到那雙耀眼深沉的眼睛,心中一痛。
前世她與容辭交際甚少,但同在建昭二十七年,羌戎進犯,來勢洶洶。
穆王領兵在外抗敵,南王和宋懷愉勾結斷了穆王軍隊糧草,一直拖延援軍出發時日。最終導致穆王軍隊全軍陣亡,無一倖免。
她偶然在書房外偷聽到他們的計劃,次日,宋懷愉見她要去揭發,便軟言相求,說南王走後,他就幡然醒悟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傷天害理,他已和南王斷絕來往,糧草會按時發往邊境。
她信了。幸福地披上母親和姐姐為她親手做的嫁衣,嫁給他。然而,成婚當日,她聽到他手下的暗衛來報,穆王軍隊全軍陣亡。聞言,她失神地跌坐在地,身上的嫁衣紅得刺眼。
前世,是她對不住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