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陳吾清還想再過幾天繼續催一下他帶自己上山的,沒想到現在他主動提出帶她上山。儘管是附加了條件,但是陳吾清相信自己絕對會完成的。
“嗯,山上太危險,你學會使匕首多少能安全些。”
陳吾清拍拍胸脯保證:“你放心吧,我絕對會認真學的,不辜負沈師父的教導。”
沈懷瑾回敬一句:“那陳夫子什麼時候教我識字?”
“嘶——那本夫子就要好好想想了哈哈哈哈。”
相互打趣之下,活幹的特別快。陳吾清要自己賣的三個桶已經裝滿了。而門外準時響起了敲門聲。
“陳姑娘,我們是醉仙居的。”
陳吾清給沈懷瑾使了一個眼色,吐槽道:“這個錢掌櫃不厚道,昨天派夥計直接站院子裡東張西望的,要找製作方法。”
沈懷瑾明白她的意思,閃身出去,親力親為地把三個桶搬進去。
那個夥計連門都沒進去,垮起一張臉,這下在錢掌櫃面前更沒法交代了。
大火熬煮很快就將剩下的豆漿煮開了。
因為過了三遍水清洗,所以豆渣只出了小四十斤。為了避免他從形態上判斷做法,陳吾清拿了大竹筐,將豆渣打散倒進去。
將院內一切收拾妥當,掩上廚房的門,二人才把大門開啟。
“你們三個桶我都已經裝滿了,”陳吾清指了指快溢位來的三個桶,“今天賣出多少碗,明早你過來把錢帶給我就是。我相信你們不會欺騙我。”
“這是今日的素肉渣,具體多重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等到時候你們稱重吧,明天一併將錢給我就是了。”
“得嘞,麻煩姑娘了,咱們明兒見。”
沈懷瑾也去租牛車,特意選了最大的那輛板車。
二人合力將桶搬上車,三桶並排,讓本就不是很寬大的棉被顯得更加捉襟見肘。
四個木桶加六十多隻海碗,饒是這麼大的車也只能勉強騰出一個坐下的空,沈懷瑾在前面趕車,屁股只能沾著一點邊。
不過好在這兩天秋高氣爽的,路不似原來下雨後那般泥濘。
來當集市的中央街,茶鋪旁邊的位置果然是空著的。
“你們來啦!”茶鋪夥計率先上前打招呼。
陳吾清目光落在茶鋪的招牌上,除了茶鋪的匾額,在前攤還立了一根棍子,上面穿著一塊布招牌,上寫“茶鋪”二字。
此時已經上客,陳吾清只得先招呼客人。
經過前三天的鋪墊,大家都對她的攤位的信譽有了瞭解。所以當看到陳吾清定製的大海碗時,眾人心中只有一句“真值!”
前幾日的碗大概也就能裝二百五十毫升的樣子,現在這個大海碗,能裝約四百五十毫升,對比還是很強烈的。
新客不會覺得自己吃虧,老客又知根知底她的信譽。陳吾清沒費多少口舌,大家對兩文一大碗的白玉瓊漿近乎百分百的接受度。
得益於陳吾清的擺攤,這條街上的許多商家的生意多少有了起色。
來一趟集市,只喝一碗白玉瓊漿可不會飽,所以人們都會再選擇買些油餅或者吃碗麵。
如此一來,陳吾清擔心的“眼紅排擠”沒有發生,反而很多人盼著她來,給自己帶來更多的客流量。畢竟吃食這種東西,只要味道不出錯,價格合理,有需求的人們都會採購。
沈懷瑾心思敏銳,提醒了一下陳吾清,“你這是算正式開業了?要不給街上的商戶們盛上一碗?”
陳吾清忙中有細,連連贊同:“沈大哥你考慮得周到,咱們要是長久賣下去,少不了別人幫襯。”
不過陳吾清確實走不開,於是這艱鉅的任務就落在了沈懷瑾頭上。他也不負眾望,端著漾尖了的豆漿穩步前進,一滴不撒地送至每個商戶手裡。
“你到時候就簡單說兩句,說咱們剛剛開張,希望以後能多多照顧,共同發財。”陳吾清怕他不會說,趕忙教了兩句。
沈懷瑾回來後,臉上露出些許彆扭之色:“我沒說完,人家知道。”
... ...
看樣子還得需要陳吾清出馬,不過好在賣得快,不一會兒就收工了。
數了數收益,共計入賬一千零四十文。
“太好了,今天算是正式開張第一天,客流量還算不錯。”
二人簡單收拾後,陳吾清開始一家家拜訪。
“掌櫃的,我是陳村來的,剛做生意,以後希望多多照顧,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您和我說。”
對面是油餅鋪的掌櫃,能在這條街上開店的,都是小有資產和客源固定的。
“小姑娘會說話,”男人咂咂嘴,“別說,你這白玉瓊漿真的挺好喝。”
“和您比肯定是差遠啦!我在想什麼時候能租下一間鋪子喲!”
“哎呀,鋪子租金要的貴,不如一個板車來的舒服。”
陳吾清趁機打聽:“掌櫃的,咱這一片一間鋪子租下來得多少錢啊?”
那人聞言,眉頭皺成結,連聲嘆息:“這一片都是錢家的鋪子,租上一年貴著呢!”
他指了指旁邊空著的幾家鋪子,“這不,兩月前這還有兩家麵攤,現在全黃了,幹不下去!”
麵攤和油餅攤不像豆漿,豆漿可以做了裝桶,只要保持溫度,半天之內口感不會差太多。但是麵攤講究現下現吃,這樣一來,就必須保證有火爐子和充足的水、現活的面。
“錢家,是咱們鎮上那個大戶?”
“還能是哪個,”那人謹慎地看看周圍,悄聲道:“錢家的鋪子能不租就不租,忒坑人!你還得交保護費,不然就十天一小鬧,半月一大鬧。”
“這錢家也太囂張了吧!”
陳吾清一臉憤慨,也學著男人悄聲的樣子,繼續追問:“咱們的縣老爺咋就不管呢?”
“哎喲可不敢管!人家錢家的閨女嫁得好,給人堅城知府當大娘子,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咱們的縣老爺?”男人面露不屑,擺擺手道:“連屁都不帶放的!”
“我本來還覺得能尋摸間好鋪子呢,沒想到裡面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真是多虧了大哥您。”陳吾清滿臉感激的神情,“大哥您給我包六個油餅吧!妹妹我也沒啥見識,多虧您提醒。”
陳吾清玩了一招以退為進,套完話就迅速抽身,讓人反應不過來。
“真要六個?”
“對!都忙了一上午了,我和我大哥啥都沒吃呢,肚子咕咕叫地厲害。”
男人樂樂呵呵地裝了六個油餅,“行,總共四十八文,你給我四十五文吧!”
“哎呀大哥,妹妹可不能耽誤您發財,該多少是多少。”陳吾清笑吟吟地數出四十八文交給男人。
眾人見了都忍不住在想她什麼時候能逛到自己的攤上。
陳吾清化身社交悍匪,一家一家地“拜訪”過去。沈懷瑾就跟在身後,非常認真地學習“說話之道”。
一圈下來,牛車上已經放了六個油餅、十個包子、一斤玉米麵窩頭、三個白麵餅子、三個白麵窩頭、三兩茶葉、一盒糕點。
沈懷瑾擔憂道:“聽大家的意思,附近很多鋪子都是錢家的,不知道時候會有什麼麻煩。”
陳吾清也面色凝重:“是,如果沒辦法找到合適的鋪子,長此以往賺錢效率會慢很多。”
若是隻想要保證溫飽,那現在的生活完全是舒心又舒適的,可是陳吾清畢竟有些追求,不願意囿於一隅。
陳吾清把剛剛和商戶們聊天得來的資訊做了一個總結:現今東山縣,除了錢家只有長孫家,但是據說長孫家有人在前朝做官,如今家道旁落,來小小的東山縣是舉家避禍的。長孫家雖然也有鋪子,但是不往外租,只交給自己家裡經營,所以鎮上大部分的商戶,都是租的錢家的鋪子。錢家仗勢欺人,一年收的“安置費”都要趕上朝廷徵收的商稅了。百姓對此怨聲載道,但是沒有辦法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考慮到原主與錢德才見過,還發生了一段不愉快的事情,陳吾清更要避開錢家鋪子。
“我還想到一點,”陳吾清補充道,“咱們這幾天都是大清早地來賣貨,自然和錢家的人碰不上。可萬一哪一天我需要白天來鎮上,碰到錢德才怎麼辦?”
本身長得還算標緻,如果讓錢德才發現她不痴傻了,按照他飛揚跋扈的性子,會不會強搶民女也未可知。
為今之計,只有從長孫家入手了。
但最大的問題是長孫家家規森嚴,從家主到僕人都十分低調。就連廚子採購菜品,也是在自己後門旁邊交易。
兩人想了良久也沒想出個解決之法。
“算了,先回去泡豆子。”
想不辦法就先擱在旁邊,活人還能讓x憋死?
從趙掌櫃那兒又是進了一石大豆,二人準備回去。
路過流芳書齋,陳吾清猛然想到一件事。
她“嗖”地一下竄下車:“等一下,我有個事情要去問。”
“夥計,”陳吾清急急忙忙地,“你們這兒代寫招牌嗎?”
夥計抬頭,看見是昨天的女子,臉上不自在,“你想寫什麼招牌?”
“就是尋常布招牌,上面寫上四個字就行。”
“是能寫,但是須得你拿來布。”
“行。”
陳吾清得到答案,又風風火火地出門。
“沈大哥,咱們去布莊扯兩塊布吧,咱們擺攤需要有一個招牌。”
“招牌?”
尋常招牌都是用的粗布,一般都用在麻袋上,再精細一點的就是尋常做衣服的布,縫上兩層,厚實又抗風。
“對。”
沈懷瑾將其帶到布店,陳吾清圖省事直接買了粗麻布。
“家裡的棉被我拿來裹桶了,既然現在有了錢,我先給孃親新做一床被子。”
“姑娘,一床被子需要被面、被裡各需要四尺五的寬,六尺的長。”
布店的掌櫃並不看人下菜碟,耐心地向二人介紹。
無錯書吧布料的花紋並不複雜,交織的幾個色塊顯出樸素的美感。
陳吾清挑了一匹土灰色的布,“勞煩扯上一床,雙面的。”
布店掌櫃利落地測量、裁剪,陳吾清看見他還多送了四指寬。
“共計四百三十八文。”
怪不得老百姓的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現如今的布料價格昂貴,普通的棉布一尺要十七文錢。
陳吾清出了門,卻發現沈懷瑾還在裡面挑著什麼。
“沈大哥,你要扯身衣服嗎?”
他身上的衣服確實比較破舊了,上面有許多大大小小的裂痕,看起來像是動物撕扯出來的。
沈懷瑾將手背在身後出門,神秘兮兮道:“清清,你把手伸出來。”
陳吾清不明就裡地伸出手,下一秒手上就出現了一方小手帕。
看光澤是綢緞,上面還繡著蝴蝶蘭花。
陳吾清看看自己身上的補丁衣,又看看綢緞的小手絹。
心中飄過一行字:“今日確診為:山豬吃不了細糠。”
將手帕塞回他手裡,陳吾清無奈道:“沈大哥,咱們都是粗人一個,用不上這麼好的物件兒。”
“我看咱們村子裡的女孩都有一個手帕。”沈懷瑾鄭重地說。
這幾天來鎮上,人來人往的,也能看到手裡拿著手絹的女子。所以他才向掌櫃問了當下最流行的款式。
“話不能這麼說,咱們村的女孩可還沒我會掙錢呢。”
陳吾清“語重心長”道:“咱們之間不需要如此,這條手帕若是退不了,你就留著等到時候給嫂子用吧。”
沈懷瑾啞然,將手帕放進胸口,發出一句感嘆:“那就只能我自己用了。”
腦補了一下他一邊打獵一邊用蘭花指捏著手絹的樣子,陳吾清放聲大笑,引得不少人側目。
沈懷瑾彷彿猜中自己妹妹在想什麼,滿臉黑線,輕喝一聲趕牛。
回到流芳書齋,陳吾清將買的粗麻布拿出來,交代道:“夥計,我想在上面寫四個字‘白玉瓊漿’。”
那夥計滿臉傲慢,故意慢吞吞地磨蹭起來。一會兒指揮陳吾清給他研墨,還要嫌棄她笨手笨腳糟蹋了好墨,一會兒又說粗麻布太粗糙,在上面寫字就要浪費一支筆,給她實在不值得。
陳吾清暴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大喝一聲:“能幹幹不幹滾,就你會寫字是嗎?這生意你愛做不做,不做我去找別人!”
夥計被罵的懵了,呆立在原地,良久反應過來之後,態度更是惡劣。
“你這潑婦,怎麼說話呢?我乃是讀書人,我們有自己的規矩。你個見識淺的婦人,連這都不懂。”
沈懷瑾目光一沉,昨日這人就對妹妹十分傲慢,今日更是出言不遜,他努力壓著心中的怒火。
陳吾清可不管那個,夥計的“魔法攻擊”對她根本沒有用。
“讀書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你怕不是忘了昨天誰滿嘴的酸詩比茅廁都臭!”
“規矩?我倒要聽聽那個讀書人的規矩是指使顧客幹活還誆騙顧客錢財的?你今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砸了你這垃圾書齋。”
“還讀書人呢?書這個字從你嘴裡說出來它都嫌晦氣!”
沈懷瑾上前,拎著他的領子一把把他薅起來。
“夥計,這字還能不能寫?”
“能、能寫,我、我這就寫。”
兩個人一個“法傷”一個“普攻”配合默契,那夥計直接被嚇得找不到北。
所幸他的字能看得過去。
“這毛筆不是沒壞嗎?你果然是想訛詐我!”
“沒有沒有,我當時說錯了,說錯了。”
他不敢再找二人的麻煩,否則這件事情說出去,他這個“讀書人”不知道要遭多少指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