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皎兮帶著兩名婢女前往正清居，還未入院便聽到王嬤嬤的聲音，“老爺，姨娘，恕老奴無用，請不來大姑娘。”

“王嬤嬤，你可與大姑娘說了老爺摔腿的事？”

“柳姨娘這說的什麼話，老奴自然是說了的，可大姑娘說她身子乏了，天大的事明日再說。”

“孽障！”

隨著摔杯子的聲音，沈皎兮停住腳步。

前世，她隨了母親耿直的性子，總喜歡硬碰硬，吃虧吃的多了，才知道將自己的性子軟下來。

前世的這次她被沈屹安罵得狗血噴頭，還在祠堂罰跪一夜，夜裡風涼，她得了風寒半月餘才好。

眼下，寧北冥還在別院，等了一世才重逢，她可不能病倒。

“阿葵，你腿腳快，去竹心苑將前日舅舅寄來的書信取過來。”沈皎兮轉身吩咐。

阿葵身高腿長，一陣風似的跑個沒影。

只片刻，阿葵便取了書信回來。

沈皎兮接過書信，舅舅在信裡說，邊關連連告捷，皇上准許他們下月回家探親。

如今葉家府邸連位女眷都沒有，兩個舅舅回中都探的也只能是她這個外甥女。

沈屹安忌憚葉家，雖然葉家是被連累才降罪鎮守邊關，但葉家有兩名驍勇善戰的好兒郎，保不準哪天立大功，重回當年輝煌。

進入院中，門口守著的丫鬟見沈皎兮來，忙掀開簾子進屋稟報。

丫鬟很快出來，“大姑娘，老爺說讓您在這跪夠一個時辰再進去。”

沈皎兮心中冷笑，當年沈屹安是靠著外祖父家才坐上了大理寺丞的位置，外祖父家失勢，他便寵妾滅妻。

往後的二十年，他又藉著自己皇后的勢，沒少作威作福，私慾膨脹後，他又將小女兒送入宮中膈應自己。

丫鬟見沈皎兮站著沒動，想要訓斥幾句，卻也顧忌她嫡女的身份，況且這位大姑娘也是個硬茬，連崔姨娘都沒少在她這吃暗虧。

如今能治她的，也只有老爺。

“大姑娘，讓您跪是老爺的意思，您別讓奴婢為難。”

沈皎兮慢悠悠掃了她一眼，知道她是崔姨娘身邊的大丫鬟青絲，一貫囂張跋扈，不過最後卻憑著有幾分姿色，爬上了庶出大公子沈玉成的床上，被崔姨娘知道後，落得個慘死的下場。

不過想到沈玉成日後找的那些年齡比崔姨娘還大的女子，她便覺得心裡舒坦，不曾想沈屹安唯一的兒子竟有如此癖好。

她揚起手中的書信，“我這裡有舅舅從邊關寄來的書信，你且拿去給父親看，看過之後再決定我跪還是不跪。”

阿葵拿著書信上前兩步，丫鬟青絲不情不願的接過去，臨了，兩人互相翻了白眼。

青絲進屋沒多久，王嬤嬤便親自出來，“大姑娘，老爺讓您進去。”

沈皎兮唇角勾起一絲冷笑，沈屹安審時度勢的嘴臉還真是一點沒變。

當初葉家失勢，兩個舅舅還在去邊關的路上，他便迫不及待將早年瞞著葉家與母親養在鄉下的外室崔真兒帶回沈府，更帶回一子一女，生生將母親氣病。

只是他沒想到，一向紈絝的兩個舅舅會如此厲害，不到一年便將蠻人趕出北疆，只可惜戰捷的訊息來到中都時，母親已經性命垂危，多少藥石也無力迴天。

簾子掀開，沈皎兮一眼便看到半躺在榻上的沈屹安，崔姨娘坐在邊上，眼睛紅紅的，柳姨娘則站在一旁，面無表情。

“姐姐這是去哪鬼混了，連父親摔傷了腿都不顧。”衝她陰陽怪氣說話的便是沈屹安從外面帶回的小女兒，沈玉心。

用阿葵的話說，沈二缺心眼。

十成的心眼，說她有七成都是抬舉她。

也不知道當年那個狗男人怎麼會看上她，居然把她當成寵妃，因為缺心眼麼？

沈皎兮眼中冷光一閃，抬手就是一巴掌。

沈玉心捂著臉尖叫一聲，崔姨娘也被這一巴掌驚得站起身來。

“你個小賤...”

“放肆，崔姨娘平時就是這麼教妹妹的嗎？言語粗鄙，對長姐不敬！”

話說一半的崔姨娘被噎，下意識回頭看向榻上的沈屹安，祈求他能出面為女兒討回公道。

可她忘了，打和被打的都是女兒。

沈皎兮賭的就是沈屹安不會為沈玉心說話，舅舅書信裡可是說的明白，下個月回中都。

如今他們二人在皇上心裡的地位可比剛去邊關時重要的多，勢利眼的沈屹安斷不會為了不愛的女兒而得罪葉家兄弟。

不錯，沈屹安自私自利，所有人都能成為他上位的工具，他，只愛他自己。

見沈屹安無所動，崔姨娘失望地抹了把眼淚，“大姑娘，玉心言語有失，自有我這做長輩的來教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怎能動手？”

“崔姨娘此言差矣，妹妹做的不對，我這做長姐的難道不能教訓一二嗎？再說了，妹妹若以後許了人家，還這麼言語不當，可是會辱沒我們沈府的名聲。”

“大姑娘可真是牙尖嘴利。”

沈皎兮對惡狠狠瞪著自己的崔姨娘莞爾一笑，“姨娘莫怪，我和妹妹都是做子女的，事事要以沈府和父親的利益為重，萬不可行差踏錯。”

沈皎兮故意將父親二字咬的很重，別人的父親她不知道，但是沈屹安她卻瞭解，他把利益看得比天大。

果然，一直將自己置身事外的沈屹安聽到她這句話之後，掀開眼皮，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帶了幾分滿意。

“好了，玉心說錯了話，皎兮這做姐姐的教訓一二也是應該的。”

“父親！”

見沈屹安冷下臉來，沈玉心捂著臉跑出去。

沈屹安也不理會跑出去的小女兒，開口對皎兮說：“既然你舅舅們要回來，這段時間你就辛苦一下，好好準備準備，葉府長久沒住人，你帶幾個下人去收拾一番。”

沈皎兮應聲，帶著婢女告退，至始至終沒提沈屹安腿傷之事，利益面前，孝道於他不值一提。

躲在一旁當隱形人的沈玉成見沈皎兮要離開，也開口，“父親，兒子有學業要向妹妹討教一二，兒子也告辭了。”

沈屹安閉上眼擺擺手。

沈皎兮自幼識字讀書，功課在學塾不輸別的世家公子小姐，只不過她母親去世後，沈屹安以女子不易拋頭露面為由斷了她的學路。

沈玉成走到沈皎兮身邊，白胖肥碩的體型讓她想起過於削瘦的寧北冥，沈皎兮一陣心痛。

掀開簾子，幾人走出去。

丫鬟青絲還站在門口，許是上一世知道他倆的事，沈皎兮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向落她一步的沈玉成。

瞧見那隻在別人屁股上匆匆一拍又急忙收回的手，沈皎兮驚呆了，他倆的事是在兩年後被發現的，難道從這個時候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