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銘寒放下硃筆，揉揉眉心，道：“去坤寧宮。”
“是。”
羅順恭聲答應，出去命小太監們準備好肩輿。
皇后花季嫁給只是眾多起義軍將領之一的蕭銘寒，父親又對蕭銘寒幫助良多，蕭銘寒當了皇帝后，不忘少年夫妻的恩情，冊立她為皇后，對她極為尊重。
難得的是，皇后對他信任又佛系，沒有吹枕邊風要求封齊王為太子。
來到坤寧宮，蕭銘寒命小太監放下肩輿回去，自己邁步進去。
漢白玉圍欄邊放一張矮几，几上擺幾盒點心，皇后坐在几旁。落日餘暉灑在她恬靜的臉上，頗有歲月靜好的意境。
她見蕭銘寒進來，起身行禮：“陛下。”
蕭銘寒擺了擺手，道：“坐吧。”
秋高氣爽時，皇后喜歡在院子裡曬太陽。
“十三從駙馬那兒順來的點心，我吃了幾塊，比御膳房做的好多了。你嚐嚐。”
皇后把幾個點心盒子朝蕭銘寒面前推了推，笑道。
每個盒子裝一樣點心：豌豆黃、驢打滾、糖耳朵、茯苓糕，都是京城最普通的。
忙碌半天，蕭銘寒剛好有點餓，順手拿一塊豌豆黃吃了，讚道：“不錯，比御膳房做的細膩一些，也沒那麼甜。”
“可不是，我也覺得豌豆黃最好吃。”
兩人聊著家常，喝著茶，不知不覺吃光大半盒豌豆黃，蕭銘寒覺得身子鬆快不少，沒那麼疲憊。
最後一抹夕陽隱沒在琉璃屋脊後，夜色越來越濃，北風吹在身上寒浸浸的，蕭銘寒起身道：“回屋吧。”
“好。”
皇后溫順應著。
齊王放下禮單，冷漠道：“找個由頭把這兩個人流放寧古塔。”
書吏貼心地在禮單末尾註明今天回京、進京沒有送禮的官員，今天只有兩個名字：錢唯、薛順。
同僚們沒有收到手信，默契地孤立錢唯，不僅把他當空氣，經手的文書也被退回，理由五花八門。
錢唯毫不地意，把出京這三個月積累下來的公文處理一小半，看天色已黑，離開工部衙門。
京城居大不易，為省錢，他把家眷留在老家，只僱一個長隨，沒有使喚丫環，日常做飯打掃院子全是長隨忙活。
主僕回到小院已經一更三刻。
長隨淘米下鍋，燒火煮飯。
錢唯坐在燈下讀書。
“嘭嘭嘭！”
“開門開門，快開門！”
有人拍門，喝呼聲跟著響起。
錢唯沒理會。這裡雖然偏僻，治安還算不錯，再說，他是官身，哪個地痞流氓敢對正六品的主事不敬？
長隨拔下門栓，一群人蜂湧而入，燈光下看得清楚，竟是一群差役。
差役們沒想到院子這麼小，站的地方都沒有，只好擠作一堆。
一個面白無鬚的中年太監慢悠悠邁步進來，尖著嗓子道：“錢唯接旨。”
什麼時候輪到他一個小小的六品主事接旨了？錢唯詫異，放下書本走出客廳，行禮道：“公公是不是搞錯了？”
中年太監冷哼一聲，用公事公辦的語氣道：“錢唯贖職，即刻罷官。拿下。”
話音剛落，一群差役如狼似虎撲過去，錢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拷上拉走。
長隨顧不上鎖門，一腳高一腳低跟在後面，出口袋衚衕，掏出身上僅有的十幾個銅板塞在押錢唯的瘦差投手裡。
瘦差役就著微弱的星光一瞧，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扔掉銅板，一巴掌扇在錢唯臉上。
“啪！”
靜夜中，一聲脆響特別清晰。
“老爺——”
長隨驚呼，撲過去，卻被其他差役推開。
又一巴掌扇在錢唯臉上，瘦差役惡狠狠道：“你敢消遣老爺！”
錢唯臉頰火辣辣地痛，心裡明鏡似的，道：“齊王派你們來的吧？”
“你知道就好。”
瘦差役冷哼，得罪齊王不死也丟掉半條命，絕對沒有翻身的機會，打幾巴掌算什麼，流放的路上怎麼折磨都行。
長隨急得聲音都變了，道：“我就說你回京沒給齊王送禮會出事。”
這不就出大事了。
錢唯默然半晌，道：“堂堂親王為一點土特產誣陷官員，這官不做也罷。”
“啪啪”聲不停，瘦差役左右開弓，一巴掌又一巴掌扇得錢唯臉頰高高腫起，頭暈腦脹。
長隨帶著哭腔道：“老爺，我去求工部諸位大人向齊王求情吧。”
別說同僚不敢得罪齊王，就算真有不怕死的仗義直言，人家憑什麼冒著丟掉身家性命的風險幫你說話？
錢唯道：“你連他們的門都進不去。”
“那怎麼辦？”
“認命吧。”
瘦差役冷笑道：“算你識相。齊王要辦的人，誰敢說情？”
薛順在幽蘭院宴請幾個宋王黨官員，號稱歌舞雙絕的頭牌柳如惜娉娉婷婷唱著一曲新詞，突然一群差役衝進來，為首一個胖子喝道：“誰是薛順？”
薛順臉上掛著笑容忙著勸酒。
戶部主事方漸道：“你們哪個衙門的，敢來打擾老爺們喝酒？”
胖差役冷笑道：“你是薛順？抓起來！”
差役們衝向方漸，推倒桌椅如老鷹捉小雞似的把他拎起來，一人開啟隨身攜帶的枷鎖，拷住他。
薛順嚇得雙腿發抖，雙手扶牆想趁沒人注意偷偷溜走，接到訊息趕來的老鴇不明白情況，打招呼道：“薛大人，你要去哪裡？”
“你是薛順？”
胖差役開啟手裡的畫像對比一下，道：“抓起來。”
差役放開方漸，拷了薛順。
方漸厲聲道：“誰敢公然抓薛大人？”
門口一個太監慢悠悠道：“齊王有命，薛順貪贓枉法，流放寧古塔。”
有人認得這個太監，低聲道：“齊王府的人。”
薛順像野狗般被拖出去，在座的官員離開幽蘭院趕去宋王府，老鴇自認倒黴，哪敢讓這些臉色陰沉的老爺們掏錢？
“老二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宋王怒氣衝衝道：“不給他點教訓，他遲早會惹父皇生氣。”
謝月華會意，道：“那件事陛下也該有所耳聞了。”
“你去辦吧。”
得到宋王首肯，謝月華馬上讓方漸寫一份彈劾齊王的奏摺。先讓無關緊要的小卒投石問路，看蕭銘寒的反應再決定下一步。
此時，浪子回頭的蘇慎躺在軟榻上，正在想怎麼取得蕭景辰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