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皓琅給了個白眼，“這就是老朋友？虛偽。”

不待織織籬說什麼，瀨雪忽然機靈地笑著撲到織織籬跟前，白皙柔嫩的手徑直摸到刃邊，不顧利刃傷手的風險，邊將劍推回去邊笑容燦爛，“織織籬姐姐。”

織織籬給了驚魂未定的真綾一個看似清淡卻暗流湧動的尖銳眼神，收回了劍，又伸手摸摸瀨雪的頭，“長高了嘛。”

瀨雪笑得像只舒適慵懶的小貓，“我聽了你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不錯，”織織籬踱步登上臺階，“還有呢？”

“還有，還有我把他們帶到你這裡來了呀。”

彷彿某條無形的鎖鏈斷了，真綾聽了瀨雪輕飄飄的一句話後耳鳴不止。視野裡，蝶釉和皓琅也驀然凝固了，唯釘涯有意無意地瞟了瀨雪一眼。

“我們小瀨雪真乖，”織織籬坐回到王座上，“那麼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呢？”

瀨雪踩著精靈一樣盈巧的步伐站到臺階前，笑容乖張，“阻錯之眼就在赤霜山，你派人監督、護送我們，我們負責把阻錯之眼給你帶回來。”

一縷細軟柔順的烏髮纏繞指尖，織織籬故作思考狀，眼神卻淡然望著皓琅，“好像，有誰也是這麼跟我說的來著……”

皓琅抬起狼一樣惡狠狠的臉龐，敵視著織織籬，嘴角抽動。

“好像，就是你吧，”織織籬指著皓琅，“五年前我要逃走的時候。我繞過了大部隊，但是沒能甩開你。我讓你在‘跟我走’和‘把我殺掉’之間選擇，可你……”

“別說了！”皓琅臉色像顆熟透了的西紅柿，即將要炸裂一般微微顫抖著，太陽穴青筋凸起，死攥著的拳頭有微弱電流突轉。

“可你拽著我的手，求著我說‘不要走’、‘不要一錯再錯’，好像還哭了吧？和我說你會幫我尋找阻錯之眼的，是吧？你說就算他們所有人都想要那東西，但你會給我搶過來，不管是被打下牢獄還是失去生命，你都願意傾盡一切幫我……”

真綾清楚看到豆大的汗珠從皓琅後頸滴落，從脖子到耳尖紅了一片，猶如身受莫大凌遲屈辱，眼裡起了殺心，可半天才顫顫巍巍擠出兩個字，“丟人……”

“有什麼丟人的？”織織籬沒有笑，天生嘴角上揚的弧度被她硬硬壓下來，“流淚和爭取從來都不應該變成膽小鬼的標籤，皓琅，你一直都沒有搞明白你到底懦弱在哪裡嗎？”

“我沒有！”皓琅暴怒，“我不懦弱！”

風馳電掣間，迴旋鏢比皓琅本人更快摸透他的心思。待皓琅反應過來，迴旋鏢早已攜帶著白藍色閃電迅速飛向織織籬的眉心。

“咔——”，飛速旋轉的銳刃穿過織織籬的身體，削破了王座的表皮，露出內裡各種動物絨毛和鋼鐵框架，迴旋鏢就緊緊卡在金屬間。

意識到壞了事，皓琅如離弦之箭彈了出去。真綾看呆了，印象中皓琅從未這樣行動迅捷，壯實的身體如鴻毛一樣靈。

可刃下絲毫不見織織籬的影子，一轉眼，她竟已安穩地站在臺階之下，毫髮無傷。

但這還不是結束。迴旋鏢閃著電光顫動著自行從座內抽出，搖晃著又朝織織籬背後飛來，皓琅大步上前卻也不及迴旋鏢迅猛。

可怕的大鏢即將扎進織織籬後腦之時，大廳內呼起陣陣狂風在中央旋轉，赤色光芒裹挾在風裡時明時暗。

迴旋鏢被這風吹歪了，在強風裡顛簸浮動掙扎。“噌”的一聲，迴旋鏢劃破織織籬右臂，帶著殷紅的血飛回來。

皓琅一把抓住迴旋鏢，但那鏢仍劇烈抖動著作勢還要攻擊織織籬。他雙手拼命抓著迴旋鏢，片刻，才止息。

純黑色草木紋絲綢長袖破了個大口子，冷白色稚嫩面板若隱若現，血從十厘米的傷口處汨汨地流，很快，本就黑亮的衣袖變得更顯沉鬱的黑。

織織籬忽然“嘶”的一聲用另一隻手去捂傷口，無所適從的皓琅下意識想上前檢視。

突然，大風又起。真綾還沒搞清楚狀況就又被狂風裹挾的灰塵迷住了眼，再頑強地睜開，卻看到織織籬以一種介於沉穩和猙獰之間的表情陰森地笑著。

又是“噌噌”幾聲，在場所有人右臂同樣的位置莫名被風劃出了一樣的破口。瞬間，大風停止。

暴烈的疼痛讓真綾忍不住呲咧起嘴，她分明在風中捕捉到微妙的燯能，可剎那間就消失了，釋放與收回只在一念間。

織織籬對燯能的掌控實在可怕至極！

風塵不見，織織籬可怖的笑容也不見了。手臂的傷口即刻癒合，衣袖也像無事發生一樣完好地垂著，沒有丁點破壞痕跡。

她拍了拍手，“瀨雪，你的主意不錯，就照你說的做吧。來，攜盞。”

廳角陰影處，一個人從陰影裡緩緩走出，還是一如既往的炫星黑西裝，卻繫了條紋路活潑、淡粉色與玫紅色交織的領帶，讓他本就不算穩重的形象多添了些許俏皮和散漫。

或許是他傷得沒有釘涯重，現在竟看不出半點受挫的樣子。

攜盞面容不改，如同面對陌生人一樣，目不斜視站到了真綾身邊。

“你帶一隊人，負責協助他們。”織織籬吩咐道。

攜盞點點頭，沒有說話，忽然垂眸看向旁邊的真綾。真綾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乾脆一個眼神瞪回去。攜盞的眼神持續了幾秒鐘就散了，他隨即轉向真綾側後方的位置，這回眼神從雲淡風輕變成似有似無的挑釁。

真綾好奇地扭頭看去，正逢釘涯收起他憤然不悅的眼神，轉過頭不再看他們。

“你要把朋友們照顧好哦！”織織籬語氣怪異。

“放心，”攜盞咧起嘴角，霍然將手搭上了真綾的肩膀，“我有分寸。”隨即，轉身朝廳外走去。

這就是放我們上路的意思？真綾被攜盞不輕不重的一掌拍得非常不爽，看到蝶釉和瀨雪也往外走，她便也跟著走了。

攜盞腳步不算快，彷彿還帶著等真綾跟上他的小心思。真綾也沒多想，剛才那一系列對話的資訊太多，她總得捋順了才能做下一個決定。

就這麼想著，真綾垂頭走到了攜盞身邊。但攜盞還沒得意兩秒鐘，一隻手猝不及防將真綾拉扯了過去。

真綾一個趔趄險些摔倒，穩住一看，拽他的人是釘涯。另一邊，攜盞滿臉不爽，就差衝過來罵幾句打一架。

釘涯的手很不對勁，真綾反應了許久才感受到他掌心好像坑坑窪窪的，好奇心驅使她悄悄探看。

手掌的傷口已然脫落了痂，應該是許久前受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就剩掌心有三四個顏色發紫的深深的小月牙，月牙周邊的面板都失去了血色，慘白一片。

真綾很快意識到，這是他一刻不停狠狠地緊攥著拳的後遺症，不知是出於怎樣氣憤的心情，他居然硬生生用指甲把自己摳成這副模樣，只怕再堅持一會，就要皮開肉綻流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