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嚐吧大家。”蝶釉舉起杯子。
玻璃杯子盛滿了透明清澈的白酒,杯子相撞發出脆生的聲響,液體溢位傾灑,每個人都抿了一口,除了皓琅。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後又被辣得咳嗽不停,臉紅撲撲的,酒液從嗓子眼燒到了胃裡,“好辣,好苦!”
“像鐵水……”瀨雪咂咂嘴。
蝶釉也撇了撇嘴,“這人生,殘破就殘破吧……”
真綾抿了一口,口腔裡火燙燙的,但不算難以下嚥,甚至還覺得那一絲絲吞嚥時的燒灼感非常有趣。
她看向喝了一小口的釘涯,對方仍然面色不改,眼睛也不眨幾下,和喝水沒差,“好喝嗎?”
釘涯放下杯子,“好玩。”
慢慢的,大家雖對這酒頗有吐槽,卻也就著美食,在談笑中三兩杯下了肚。
真綾敏銳地感受到自己的變化,雖沒有蝶釉泛紅熾熱的臉蛋,也沒有皓琅暈頭轉向地分不清前後左右。腦袋有一絲暈乎,但她知道自己在哪、在幹嘛,很神奇的感覺,就像意識獨立於身體之外,有些熱,很想聊天。
瀨雪才抿了一杯半就趴到桌邊熟睡起來,釘涯仍毫無反應。
“你也太能喝了吧……”真綾又給釘涯倒了一杯。
“一開始不好喝後面就好喝了比喝水好喝啊不沒有水好喝但我還是喜歡喝蜂蜜水或者糖水糖水也不錯我更喜歡喝汽水說起汽水我不會打嗝所以每次喝汽水都會一腦袋啊不是一腦袋一肚子氣很難受……”
真綾滿臉問號,“你誰?你在說什麼?”
“我說一開始不好喝後面就……”
“別說啦!”真綾捂住釘涯的嘴,待釘涯安靜下來繼續邊喝酒邊叼食物後,她終於笑岔過去,“被我發現了吧!你一喝酒就變話癆!”
“我不是話癆我只是健談我以前不健談我遇到了你我……”
“行啦!”真綾又一次捂住釘涯的嘴,“我錯了我錯了。”
“我問你……”真綾自己也逐漸上了頭,“你也是深藍色眼睛,攜盞也是深藍色眼睛,你們怎麼都是深藍色眼睛啊!那我記憶裡的到底是誰!”
“別提他!”釘涯突然大叫,把在座人嚇了一跳,嚇得瀨雪殭屍一樣坐起來大喝了一口酒又倒下。
“我最討厭聽到他的名字!”釘涯大叫。
“好,好!”真綾摸摸釘涯腦袋,“但是你還是得給我講講他,咱們要去殺他啊,我得了解他。”
“好吧……”釘涯蔫了下來,“他本名叫澄盞,比你大一歲,和我是一屆的。家鄉在郎萊北部的塢城,家裡有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爺爺奶奶外公外……”
“那他的家人呢?”真綾問。
釘涯忽地閉上了嘴,時間精緻一樣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後又忽然長吸一口氣,“去世了。”
“……好吧,還有呢?”真綾接著問。
釘涯莫名目光呆愣愣地轉向真綾,“他是我最信任的好,朋,友。”
彷彿吞下一根針,真綾萬般問題都在這句話後消失一空。
因為信任所以毫無防備地被他劃傷眼睛。
真綾愁苦地揉揉腦袋,蝶釉拍了拍她肩膀,“沒關係的啦,都是以前的事了。”
上午那一戰只有釘涯受了傷,背後的舊傷還未痊癒,手臂上就添了一圈新傷。釘涯拿起杯子還要喝,真綾激動地突然摁住了他,“我忘記你受傷了!你能喝酒嗎?”
事已至此,問題已是多餘,真綾又洩了氣放下手,“你沒有武器嗎?至少敵人來的時候你不用光用身體去擋呀。”
釘涯深深點頭,“有的。”
“哪呢?”真綾問。
“這裡。”
真綾低頭,發現釘涯指的正是攜盞給她的那柄劍!
“這是,你的武器?”真綾不可置信地問。
“嗯!”釘涯頭點個不停,“你送給我的。”
“我送給你的?”真綾看向蝶釉,蝶釉也點點頭。
“嗯!我喜歡劍,正好你剛在試煉裡贏得了這麼一把,就送給我了。”
試煉館門如雷霆旋渦,真綾抓著劍跌跌撞撞從門裡跳了出來。腳踝扭傷,卻還是幸運地扛到了最後。校長懷著寄予厚望的眼神親自將劍鄭重地放到真綾手裡,“希望這把劍能激勵你……”
然而校長話未落地,真綾拿著劍轉身就走了,留下館內校長和一眾老師同學面面相覷。
門口,渾身是傷的釘涯面色沉重地站在門口。
如果真綾沒記錯,釘涯試煉開始就因為別人的假傳訊息而跑錯了方向,本該名列前茅的人這次連結算儀式都沒資格參加。
真綾見過他晝夜不息為這場試煉做準備的樣子,心想反正這劍於她而言也沒什麼用,就隨手將劍塞到了釘涯手裡。
釘涯眼眸燦爛,惶恐緊張,真綾沒有說話,轉身就走了。
記憶中深藍色的瞳孔與現實釘涯透亮的假眸重合,真綾口齒不清,“我,我,那這劍後來去哪了?”
釘涯落寞垂眸,“澄盞搶走了。”
“為什麼!”真綾語氣不悅。
“因為……我給這把劍取名叫菱角,”釘涯小孩一般微微撅起嘴。
可惡!真綾心裡猛然泛起一陣陣怒意,就像自己心愛的東西被搶走了一樣,陳年擠壓的委屈莫名湧上心頭,氣得她心想非要好好找攜盞算算帳不可,隨即又灌下一口酒。
“對了!”釘涯舉起食指,“我要去辦一件事,你等我。”
說著他起身就要走。真綾一把抓住他,“去哪?”
“有事。”釘涯嘴角乖巧地咧著,撥下真綾的手,邁著僵硬的步伐離開。
“隨他去吧!”皓琅豪邁地揮手,將最後一塊紅燒排骨吃完,歪頭就睡。
真綾雙眼失神扭回頭來,看到呼呼大睡的皓琅,莫名難過,“皓琅為什麼那麼討厭我啊?”
“他不是討厭你,”蝶釉摸摸真綾的腦袋,“他只是不理解為什麼S+的人都那麼絕情,他是在生織織籬的氣,恨屋及烏,這麼個道理。”
皓琅手肘圈了一大片地方,蝶釉嫌棄地推了推他,也埋頭昏睡起來。
釘涯的背影越來越模糊,醉意蔓延到真綾無法抵抗的地步,幾秒後,她也閉眼睡了過去。
漸漸的,夢裡的幻影換了一批又一批,嘈雜的音樂鑽入耳廓,腦袋沉重到就像頂了一個鐵砧。
真綾倔強地睜開緊密粘連的眼皮,環顧周遭。
民宿外還是異常熱鬧,多虧了酒,街邊連番的音樂轟炸才沒能把他們吵醒。
她抬表一看,才是凌晨兩點。
本打算繼續睡去,真綾卻無意中瞟到瀨雪腕錶上閃爍的紅點。
不知何時紅點已然躍入城內,並朝他們方向行進。
“不好!”
真綾連忙挨個將他們搖醒,“快!紅點開始移動了!”
顧不得一桌餐盤,蝶釉甩下幾張票便往外走,“來不及收拾了,這些就當賠罪!”
“等等!”正準備走,真綾攔住眾人,“釘涯呢?”
登時,一聲槍響爆發在距他們一公里外的街區,接連著有持槍士兵的影子閃現在街口。路人們皆嚇得四散而逃,恐懼的吵嚷聲大作,大型音響被撞翻在地,鈔票雜物散落,還有不怕死的在爭相撿拾。
腕錶上,紅點已經非常近了。
“釘涯去哪了!”蝶釉問。
“不知道,他只說有事!”
“砰砰——”一連兩聲槍響在耳邊炸開,關口大門前計程車兵也警惕地舉起槍。
“衝我們來的!”皓琅大喊。
“再等下去,咱們都得死!”蝶釉抓著行囊背上,“釘涯很聰明,不會有事的,咱們先走!”
“往哪逃啊!”皓琅問。
“山上!”瀨雪喊。
話音剛落,身邊便竄出一群手拿匕首的便衣,揮舞著短刃就朝眾人襲來。真綾敏捷躲開,反手給了那人一肘。
刃光交閃,後方還在一驚一乍放著槍,皓琅一把掰斷一個便衣的脖子,順手處理掉瀨雪那邊的敵人,“不能戀戰,先跑!”
真綾一個後旋踢正中一人鼻樑,蝶釉雙手拽著一人手臂,一腳便踹斷了對方的腿。四人一起往大門邊的小山跑去。
山邊陡峭並無明顯小徑,還有高架著的電網作擋。
皓琅亮出迴旋鏢只一個來回,便將電網削出足以容納二人並肩進入的口子。大門邊計程車兵抬起槍就往這邊射擊,蝶釉展開蝴蝶翅膀就不能透過破口,還是真綾抬劍將子彈盡數擋去。皓琅再甩出迴旋鏢,頃刻間,便抹了那兩士兵的脖子。
後方還有便衣混著士兵趕來,他們趕忙跨過電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