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餐廳。
真綾在床上翻來覆去硬是拖到了七點四十五才起床,到餐廳時,他們已經挑了早餐安坐在椅子上。
釘涯端著平板掃視著電子報紙。皓琅卻出乎意料地吃得十分認真,各類菜肉蛋奶堆成了山,他只顧埋頭大吃。蝶釉和瀨雪不知埋頭在幹什麼,見真綾來了,蝶釉刻意咳了兩聲,讓大家放下手裡的活。目光全部集中在真綾身上,搞得她以為自己遲到了,怪不好意思的。
只有皓琅吃著正歡頭也不抬,蝶釉手肘戳了戳他,皓琅才肯撂下手裡的雞腿,將旁邊一個盛滿面包雞蛋蔬菜雞腿的盤子推到真綾面前。
“皓琅說以前有點誤會,導致他對你不是很友好,現在道歉。”蝶釉笑嘻嘻地說。
“我可沒說……”皓琅邊吃東西邊嘟囔。
真綾乾笑兩聲接過了盤子坐下,心想這個皓琅真是古怪,平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偏偏在食物面前就變成了個小孩。
場面一度尷尬,真綾三度將麵包放到嘴邊又作罷,決定還是先說正事。“對了蝶釉,之前那個手錶還在嗎?我的不太好用,聯絡你們也不方便……”
“在的在的!”蝶釉眼睛一亮,旋即拿出了那粉紅色的高階智慧腕錶遞給真綾,“好險,晚兩天我就去退掉了!”
真綾戴上手錶,在瀨雪的提示下輕觸點亮、錄製指紋、輸入資訊,等到了最後一步,瀨雪便不作任何幫助了。
“確定”和“取消”的按鍵異常明亮刺眼,上面一行小字跳動閃爍不停,寫著“是否開通燯能互通”,這關乎真綾是否真的加入“五守”,以及,如果開通,她就真的同四個夥伴生死與共了。
這道難題擺出來時,在座幾位全部迴歸各幹各事的狀態,似乎是不想給真綾太大壓力,唯有皓琅邊抓吃的往嘴裡塞邊向真綾這邊瞟。
幾乎沒有猶豫,真綾點下了確定鍵,又依據指令將食指長摁在一枚淡粉色圓形按鍵上。隨即,一道模糊不清的淺青色霧光在腕錶上揚起,順著指尖蔓延至整隻手,光暈在手腕盤旋片刻,接著流轉至真綾整條手臂,後是整個身體,就如聖光籠罩,真綾渾身散光如神女現世。
這是個大膽的決定,一旦失誤連退路都沒有,所幸她極力把握著火候。
該上傳的燯能上傳,該保留的保留。
至於攜盞給的那隻表,真綾拔了晶片,放到了包袱最底層。他們下一步要潛入的正是攜盞的地盤,戴著他給的表,不是生怕他定位不到她嗎?
正想著,蝶釉清脆的鼓掌聲在耳邊作響,“恭喜你真綾,你終於是‘五守’的一員啦!”
看著蝶釉興奮的樣子,真綾不自覺也被觸動地心裡暖洋洋的,她低頭刷著通訊錄,卻發現不太對勁。
為什麼“五守”的資料庫裡,人數顯示的是六個人?!
“這是,為什麼?”真綾指著表問。
四個人相顧幾眼,猶豫半天蝶釉才開口,“呃其實……在你加入之前,‘五守’就是五個人。”
“啊?!”宛如晴天霹靂,真綾頓時覺得自己像個多餘的。
“但也不是絕對!”蝶釉趕忙解釋,“這位成員是秘密加入的,所以如果不是內部人員,是不知道她的存在的。”
“是誰?”真綾雲裡霧裡,腦子裡有一堆人名。
結果蝶釉說了一個讓真綾完全沒有想到的答案。
“宣解語。”
真綾連“啊”都“啊”不出來了,嘴倒是張的溜圓,五雷轟頂一般。
“說到這裡,我們還想問你……”蝶釉輕聲問,“你怎麼會假借她的身份來到這裡?你們見過了嗎?她現在在哪?”
其中曲折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啊……真綾支支吾吾半天不知從哪說起,便偷偷貼在蝶釉耳邊問,“我以前見過她嗎?”
蝶釉蹙眉搖頭,“好像,沒有吧。解語畢竟不是能隨意露面的正式成員,除了我們幾個,沒人見過她。”
“可是,她不是一直在鄴加嗎?”
話一出口真綾便想到曾看過的宣解語的簡歷。她曾在八歲到十歲和十四歲來過郎萊!
“……介於她身份特殊,我們只能暗中吸納她加入‘五守’,不過當時的五守和現在‘五守’的格局也大不一樣,”蝶釉說,“還有,真綾,這一戰我們已經暴露了,但你還沒有,所以未來的路途如果需要你亮出身份,你就還是宣解語……”
所以說宣解語在秘密加入“五守”時就已經是攜盞的人了?
亂七八糟、亂七八糟!真綾腦袋攪得一團亂,她脫口而出,“那攜盞呢?”
話說出去才想到不對,可覆水難收,四個人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她,像是她做錯了什麼事一樣,看得她渾身發麻。
蝶釉收起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解釋,“他當時和解語一樣,也是‘五守’的一員。”
也就是說,攜盞也曾是郎萊第一特種學院的學生,同他們一樣。也就是說,父親領著的那個深藍色眼睛的小男孩,真的就是他!
“還有誰?”真綾問。
“我、皓琅、織織籬。”蝶釉回答。
沒有釘涯和瀨雪。
“當時瀨雪還太小,”蝶釉自顧自解釋,“雖然你從小在學院裡長大,可織老師硬是等到你十五歲才安排入學,所以……後來織織籬退出,瀨雪才加入。”
“最後一個名額的考核,我輸了,”釘涯頭也不抬,“等到他退出,我才加入。”
他,指的是攜盞。
“那……”真綾忽地想到了什麼,“費老師在哪?”
話題突如其來的轉變讓蝶釉不知措辭,她隨手指了指西面,“費老師傷治好後就回郎萊了。”
“為什麼,他會出現在莎簡?”真綾搞不懂。
“大概,怕咱們剛開始上路沒有經驗,幫助咱們吧?”蝶釉沒當回事。
如果甦醒那天是費克升特意將攜月放進來要殺他,如果他們全都聽命於織織籬,如果他們之間的分歧在於權力之爭……所以他才能隻身深入攜月老巢,所以他才會把攜月舌頭拔掉……
“下一站,諭城,怎麼去?”真綾顯得有些著急。
蝶釉失笑,“放心,還有十四天,咱們還有時間。下面的任務,就交由瀨雪來講給大家吧。”
瀨雪淨透的臉頰染上一層紅暈,眼睛眨巴不停,看來是不習慣在大家面前講話。磕磕絆絆許久,斷斷續續地說,指尖掐紅了,衣角扯皺了,後來經由蝶釉翻譯整合,大家才明白怎麼一回事。
“……諭城屬於織織籬分部勢力四國中佔地面積最大的區域,大過織織籬直轄的格洛,幾乎可以比肩郎萊。其北部的赤霜山也是整片大陸海拔最高的山,東部直接與格洛接壤,也就是說,我們可以越過孚楚,直接打到織織籬老家去!”
皓琅把桌面的食物殘渣一推,搬出一張大陸地圖,在上面好一陣勾畫,“我們目前還沒有辦法直接攻下鄴加,因為除了鄴加軍,隔壁的諭城軍包括織織籬直系部隊都已經加入了支援,我們得想辦法偷渡到諭城去。”
看著皓琅一本正經的樣子,真綾好奇地問:“你不是在指揮軍隊嗎?和我們一起冒險,戰場上怎麼辦?”
皓琅悶哼一聲,“你們動作太慢了。”
蝶釉翻了翻瀨雪提供的資訊,“進諭城簡單,這次諭城的關鍵詞是,內戰。”
“內戰?”真綾皓琅釘涯同時問。
瀨雪點點頭,“織織籬佔領格洛後,當朝皇室下臺,唯剩二王子攜煦跟隨織織籬,但他非但沒有被應允加入‘四護’,還被趕到諭城南一座叫汐樞的小國。近年來汐樞大力發展各業,招兵買馬,已經透過各種下作手段搶了諭城一少半地盤。郎萊多年來一直有暗中支援攜煦,想用他牽扯攜盞。這次我們恰好可以隨著物資入境,從攜煦的地域過渡到攜盞的地盤。”
“什麼?郎萊一直在幫助攜煦?!”皓琅突然發作讓在座各位始料不及。
“怎,怎麼了?”蝶釉錯愕地問。
“你一直都知道?”皓琅惡狠狠地盯著瀨雪,“你家不就在諭城中北部的諭河區嗎?你一直都知道,但還是放任郎萊資助攜煦打到家門口?你就不怕他一個炮把你爸媽轟死啊!你真夠狠的。”
皓琅的話萬箭穿心,輕而易舉將瀨雪苦苦支撐的堅強外殼戳破,她抿著嘴憋紅了臉,眼淚滴滴答答流了下來,一言不發。
“皓琅!你要讓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自私自利嗎?自己被辜負就要拉著整個國家來墊背!”蝶釉蹙起眉,“還有,她爸不是你爸啊!你說話也太難聽了吧!”
“越過諭河區就到了赤霜山,他再給面子也不會放任攜煦突破這條線的,他會把自己珍視的地方守護得很好,不會有炮,也不會轟死人。”釘涯冷冷地說。
蝶釉將平板往桌上一拍,給了真綾一個眼神,起身抓起瀨雪的手就走了。
“明天凌晨四點半,十七號倉庫門口集合,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