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響聲讓真綾嚇了一跳，下意識手扶向背後的槍。

那幫人邊往進鑽邊此起彼伏地焦急吶喊，“首長！”“首長——”

首長？他們管宣解語叫首長？

這麼一驚，真綾咳嗽起來，但很快，她看到這些人眼裡並沒多少疑慮，反而或許是因為許久未見，一個個焦急地都快要哭出來。

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青年有中年人，西裝革履的、休閒隨意的，竟還有穿著囚衣的囚犯！

真綾還沒說話，那些人便回首招呼，“進來吧！”

一下子，真綾半張人臉都還沒看清，房間裡便烏泱泱擠了不止十個人。

“首長！您怎麼了？您生病了嗎！這麼久沒打聽到您的訊息，我們還以為……”

“首長！您之前說讓我們發展下線，我們帶來了！可惜很多同志已經死在了戰場上……”

“首長？我早就想問，您怎麼……變樣了？”

最後這句話真綾聽著覺得十分耳熟，好像才碰見過這人。明明是沙啞輕薄的公鴨嗓，卻底氣十足。

真綾抬眼一看，頓時無語到洩了半身力氣，在那人的攙扶下緩緩坐到主位上。

上午審訊室不早說！害我緊張兮兮的……看著面前換了一身利落衣服卻神態驕傲不減的記錄員，真綾擺擺手讓大家先坐下。

小男孩縮在角落裡，把一個小姑娘嚇了一跳，真綾趕忙解釋這是她新發展的少年兵。儘管在座多有疑惑不解，終是沒人說什麼。

“首長只是整容了！”小男孩迫不及待幫真綾解釋道。真綾心一緊，咳嗽得更厲害，順勢略略低下臉，用捂嘴的手不動聲色地將整張臉都捂住了。

“整容？！”一個身穿海鮮市場專用圍裙的大叔激昂起來，“外面戰火紛飛，織織籬一日不除，天下一日遭受迫害，您，您居然還去整容？！”

大叔的憤怒點燃了其餘成員，人們即刻熱切討論起來，其中不乏對真綾的不滿。真綾不著急，清了清嗓作為咳嗽的收尾，儘管咽喉火燙腫痛難耐，真綾仍舊儘量波瀾不驚。

“我這一年去哪了，遭遇了什麼，誰知道？”

“我知道！”一揹著書包學生氣十足的女孩高舉起手，“一年前您回郎萊，是我替您偷的通關許可證！”

真綾點點頭，有意在本就不舒服的基礎上更裝出一副虛弱模樣，“沒錯，我回去了，但是事情和我想象得不太一樣……總之，我受了很重的傷，容貌俱毀，內臟破裂，死裡逃生……可我就頂著這麼一張臉回來嗎？”真綾激動起來，“頂著一張走在大街上只會嚇得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臉，就光榮嗎？我怎麼再繼續為我們偉大的事業做貢獻呢？！”

真綾越吼越大聲，蓋過了所有人的疑心。短暫停頓後，就在真綾放下提著的心打算商討下一步方案時，短促尖銳的“咯噠”聲在房間某處響起。就像缺乏潤滑的齒輪生硬地轉動，動得艱難，動得悚人。

人們四下慌張，紛紛緊握著武器低聲細語。這時，靠近門的沙發上，從進門到現在一直沉默不語的青年人，行動如機器人，緩慢地站了起來。

他穿著寬大的深灰色衛衣外套，兜帽將面孔全都遮住，在人們驚惶的眼神中，踩著“咯吱咯吱”的步子，走到真綾身前。

汗珠隱隱落下，真綾穩著靜若死水的目光，直視著他。

青年人站定，上半身異常板正地俯上前，將自己的面容一覽無遺擺在真綾眼前，隨之，帶著電子“呲啦”作響和富有機械感的聲音鬼魅般響起。

“首長，真綾死了，是你殺了她。”

炙熱的氣息從口中不受控地撥出，真綾燒得雙眼迷離。面對這樣一張金屬材質的硬朗機械臉，一雙眼球煞白沒有瞳仁的雙眼，扭曲猙獰，若不是四肢乏力，真綾立馬能從沙發上跳起來。

聽誰說的？誰是機器人來著？

莎簡國王的養子，攜月的弟弟，攜星？

“我沒有……”真綾聲音嘶啞，前額、太陽穴和後腦同時絞痛發作，彷彿身處極寒地獄，她裹緊了衣服。

“假新聞吧！首長！”許多人都被這人沒規矩的做法驚到，不免生氣起來。

攜星直勾勾盯著真綾，明明是一副了無生機的眼睛，卻像是能夠發射無形射線，要把對面人頭骨燒穿一樣。緊接著，一口帶著鋸齒的鋼牙一張一合，發作“咔嚓”的駭人聲響，他又說：“真綾去哪了？她要是在的話，那你，又是誰？”

在這麼一副能一口咬掉她腦袋的獠牙衝來前，真綾提起的心終於散架了。她一手撐著沙發扶手，支使笨重的身體一躍翻出了沙發。“嘶拉——”，獠牙暴戾地咬上沙發靠背，布料被可憐地撕成了一條一條的，棉花從破口處溢位，露出沙發內裡的金屬框架。

眾人先是被這人突然發動的襲擊一震，後又立馬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或許沒人認出他是誰，但都不言而喻舉起了各自的武器，只當組織內藏了臥底。

攜星眼裡只有真綾一人，真綾慌忙要拽出武器，可沒等她手摸到槍，攜星的下一步攻擊便撲來。他手腳並用，兇猛如野獸，脖子妖嬈扭轉，像熊又像狼，真綾只得咬緊牙關藉著牆壁、沙發等物移轉身位，場內頓時亂作一團。

攜星雙眼如喪屍兇惡地睜著，大口一開獠牙一亮，整個人即刻從人形轉換成了怪物形態，四肢要爆裂一樣飛速膨脹，鋼鐵鑄成的身軀在他抑揚頓挫的吼聲裡擴充套件生長成小小房間拘不下的巨人，尖齒如死神的鍘刀昭示眾人死亡的來臨，暖黃色的燈光在他頭頂閃耀，徒增了詭異氛圍。

隨後，攜星抬臂一拳，燈便碎了。破碎聲響亮，房間陷入黑暗，真綾此時已悄悄繞到攜星背後，只待一個突襲！

真綾蹬地一躍，發現撲了空，黑暗前攜星站立的地方忽地空蕩蕩一片，可他是巨人啊？忽地，場內又爆發出淒厲的叫喊和人們衝撞逃亡的聲音，槍聲大作，撕咬聲大作。

真綾腦袋一空，攜星開始攻擊別人了。

她即刻將槍拽出，熟練地上膛舉槍，但眼前昏黑一片，槍口空對準虛無的方向。真綾更怕傷害無辜的人，她著急點戳著腕錶，可腕錶就像壞了一樣毫無反應。氣急了，真綾蓄足燯能對著腕錶就是一拳。

依稀是螢幕碎了，卻發出了炫目的幽藍色亮光。真綾用光一掃，正看見攜星一手抓著二人衣領衝著二人脖頸就要來一口，但他沒這麼做，真綾腕錶的亮光似乎刺痛到了他的眼睛，攜星怒吼著丟下二人，氣勢洶洶張著大嘴走來。

這下真綾搞明白了自己所處的方位，她一甩手腕，光又在攜星眼前一閃，逼得他痛苦揉著眼睛。就是此刻，真綾舉起槍對著攜星“砰砰”就是兩槍。

這把槍的前身是彩條發射器，現在變成這副模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殺傷力。似是有子彈打在金屬上，卻好像沒能射穿，而是被彈走了。

攜星憤怒的咆哮接踵而至，真綾趁此功夫從攜星身邊溜過，剛要跑出門，又一陣冷汗。

她忘了那個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