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機器人手裡電棍力度不強，隔空電擊會威力減弱，真綾還沒做多少美夢，便迷迷糊糊甦醒了。

朦朧間她看到自己正臉衝著地，整個人傾倒過來，地面徐徐後退，真綾腦充血，還一陣陣反胃。

很快她意識到，自己是被這小機器人扛在肩上！不知往什麼地方行進著。

真綾趕緊摸索，槍還在、手錶還在、劍還在，還好，沒有出大差錯。於是她手用力一推那小機器人的肩膀，靈敏地翻身滾落。

在小機器人被推飛的那瞬間，真綾貌似聽到機器人大叫了一聲“啊！”

是我聽錯了？

真綾踉蹌地起身，小機器人也扭著身體起身，腳下的掃地機器人卻自顧自開走了。“哎！”小機器人顧不得真綾，跌跌撞撞地徑直跑上前去叫喊著追。真綾這回看得一清二楚，方方正正的鐵皮腦袋歪了又被扶正，硬邦邦的鐵衣介面處好像露出了白花花的肚皮，還有那聲小孩一樣稚嫩的叫喊。

真綾抱著劍也追了上去。沒兩步遠，她便一把抓住那假機器人，並拎著其衣領將其揪得騰空起來。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小男孩尖利的嗓音扎得真綾耳朵疼。

“你幹嘛裝機器人！是何居心！”

真綾一鬆手，小孩便跌坐在地上。他爬起來還想跑，又被真綾抓個正著。

沒辦法，小男孩哭喪著臉在真綾的監視下來到一棟灰土土的三層小樓面前。

樓前鐵柵欄大門開放著，許許多多機器人扛著被電暈的人類進進出出，有些是交通機器人，有些機器人著裝怪異，真綾認不出來，只覺得眼前景象十分詭異。

真綾抬眼一看樓前破破爛爛幾個大字，“鄴加第三監獄”。

天助我也！

小孩又趁機想逃，卻被真綾提溜著，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進門前，對著門禁，真綾抬起腕錶一掃，門“滴”地大開啟，同時高聲播報，“姓名，宣解語，職務，獄長，打卡成功！距您上次打卡已過去三百六十六天，您已遲到八小時五十三分十七秒，距下班還有六分四十三秒。祝您上班開心……”

這裡的播報聲比公交車上還要大，尤其是提到後面“遲到”的字眼，真綾更是尷尬地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裡。

大樓內不比外面裝潢漂亮多少，倒是牆刷得粉白，顯得比較敞亮。來來往往穿著制服的人無不懷著詫異看向真綾，卻也不得不在路過她時頜首致敬說聲“獄長好”。

小孩見逃不掉，直接裝死。真綾在大樓裡每一層都走了一圈，路過每間辦公室都往進探望兩眼，她自己倒坦然，就當是在“巡視工作”。終於，在頂層走廊盡頭，真綾找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上面刻著歪歪扭扭幾個字，“獄長辦公室”。

門沒鎖，真綾推門走了進去。

老舊的地毯，古板的辦公桌，皮質座椅，泛黃的窗簾，兩臺裝滿檔案的立櫃，沒有一樣能象徵身份的東西，就好像換誰來這，都是這樣。

真綾把門鎖住，張望兩圈沒見什麼顯眼的監聽器，於是鎖上門，將小男孩往地上一丟，這才終於放鬆地坐在椅子上。

一天的奔波逃命已經讓她跑丟了半條命，一口氣強撐著到現在，她想喝口水，但房內明顯沒飲水機，她便決定一會再說。

“小屁孩！裝機器人隨便抓人，你想進監獄？”

小男孩掙扎著把鐵腦殼費勁巴拉從腦袋上摘下來，肉乎乎的小臉紅撲撲的，滿頭大汗，將棕色小卷毛攪得亂七八糟。

“你就是，宣解語？”小男孩懷疑地問。

真綾咯咯一笑，“你還知道我？”

小男孩眉毛皺上了天，褪去鐵衣，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展開後看看真綾，又看看紙上印著的照片，開始嘟囔，“是有點像……”

“像什麼？給我看看，”說著，真綾奪過那張紙，看到上面的照片，她怔住了。

一張照片被隨意地印在質量很差的紙上，黑白的，畫素不高，但能讓人辨認出這是個眉目清秀的小姑娘。真綾不由得眯起眼睛看，薄薄的嘴唇輕輕翹起，小巧的鼻子毫無殺傷力，眼睛雖清純可人，卻沒有活力，有些無力地睜著，稀少的劉海遮不住額頭。

照片旁羅列著一系列此人的資訊。

“宣解語，十七歲，鄴加人，S級燯能持有者，鄴加皇家少年特種軍校畢業，現任鄴加第三監獄獄長……”

“姐姐，你整容了嗎？”小男孩試探地問。

真綾望著這張照片，一整天的酸澀莫名湧上心頭，她差一點就沒忍住，就在眼淚即將決堤的時候，她強制自己移開目光，拼命圈制著眼淚只許在眼框內打轉。

“是呀……”真綾笑著回應。

照片上人的臉型和那雙眼睛和真綾本人相似十有八九，其展露的疲憊卻早超過真綾再奮鬥二十年。事到如此，唯剩嘆息。

“這是你什麼時候列印的？”真綾將照片還給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照片，欲言又止半天，支支吾吾吐出幾個字，“我幾個月前找到的。我……我一直想找你。”

聽說小男孩就是來找“自己”的，真綾倍感意外，“你找我幹什麼？”

小男孩抓著照片的手憋得通紅，埋起的腦袋下滴答滴答墜著眼淚，真綾有點著急，“怎麼了？”

半晌，小男孩抽噎著抬起涕淚橫流的小臉，“我想找你，我想加入‘恆歸破曉’！你是首領！我很能幹的，我，我什麼都可以做！”

“‘恆歸破曉’？”真綾聽不明白。

“就是歸屬於郎萊、你領導的反織織籬組織……”

“哎！”真綾飛撲上去一把捂住了小男孩的嘴，“噓！”

真綾轉動腕錶確定腕錶有掃描檢測訊號的功能，對著房間一通亂掃，每個角落都不放過，這下完完全全確定了房間內沒有監聽裝置，才捂著熱烈跳動的心口回到小男孩身邊蹲下。

“你怎麼知道的？”真綾小聲問。她也是頭一回聽說。

小男孩嗚咽著，跟著害怕起來，也乖巧地放低音量，“我媽媽告訴我的，她就是‘恆歸破曉’的一員，她們要去執行任務，她說如果她不能回來，就讓我找你……”

說著小男孩又要開哭，真綾趕忙努力平復小男孩的心緒，“你還知道什麼？”

“媽媽說你是首領，只讓我找你，別人說什麼都不告訴，只找你！所以我想進監獄，在這能找到你！”

真綾聽著，心想這小男孩千小心萬小心還不是認錯了人。果然成年人的世界太複雜了。資訊社會，照片什麼的資訊一換，人就換了，連以前那個人存沒存在過都沒人知道。

“……媽媽每週二晚上都不在，我猜是你們每週二都在開會，她說監獄辦公室找不到你，就肯定能在地下室108找到你！”

這下時間、地點都有了，真綾內心一陣盤算，或許這個組織真的能在擊敗攜星上提供點實質性幫助。可她畢竟不是“宣解語”，組織內絕對高手雲集，她充其量只能說和“宣解語”長得像，這樣貿然接頭，只會讓麻煩更大。

真綾抬起腕錶瞧著時間，今天正好星期一。她點點頭，“好，我就破格允許你加入啦！不過你先好好休息，等開會的時候我通知你。”

小男孩破涕為笑，天真無邪的笑容比誰的都乾淨純粹，真綾看著，心裡不是滋味。

道阻且長啊……

將小男孩安置好住處後。辦公室裡，真綾半躺在椅子上遠眺風景，桌上擺著她剛吃完的三明治包裝袋和兩瓶水。

不知道蝶釉她們在哪……聽到我“死掉”的訊息，她們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