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並非地宮的官方通道,地面潮溼的很,牆壁也僅粗略地抹了個面。他們復行數百步才見到通道頭頂懸著的第一盞小燈。
就此打住步子,釘涯壓低聲音,表情嚴肅,“再往前,就會有守衛巡邏。”
“這裡離地宮中心還有多遠?”蝶釉問。
“直線距離,八百米。”釘涯回答。
蝶釉探出腦袋瞅了瞅高掛在天花板角落的攝像頭,“你們說,要是被守衛發現了,他們是不是就直接會把咱們帶到中心交給攜月處置?”
“古代的小捕快抓到了偷吃紅薯的小賊才不會把他抓到皇帝面前,”瀨雪壓低嗓子,“一般就是抓起打一頓,要不然直接殺掉!”
說著,瀨雪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更是讓真綾害怕地臉皺巴巴的。
“不清楚裡面的情況,咱們儘量躲著走,如果實在沒辦法,該打就打。”
釘涯撂下話就一馬當先走了出去,後面的真綾也收起恐懼連忙跟上。
真綾一開始還納悶為什麼地下辦公基地要被叫做地宮,現在她知道了。雖然能明顯看出這地方有些年頭,但這裡修得那叫一個金碧輝煌富麗奢華。
三步一個形態各異卻同樣精緻的晶雕掛燈,砌牆用的磚頭全部在鑲金的基礎上格外鑲了個紅木框,淡黃色天鵝絨與磚紅色紅絲絨構成的條紋地毯乾淨得就像從未有人踩過。
真綾就細心地注意到在他們走過的路上,宣軟優雅的地毯留下了一串串大大小小的灰土土腳印,讓她好不自在。
“為什麼地面上都亂了套了可還是不見大波莎簡正規軍的影子呢?這裡也太脆弱了。”真綾輕聲說。
“莎簡本來就在織織籬勢力的最外圍,前些年也戰爭不斷。織織籬不是很喜歡攜月,以後你就會知道,作為前任莎簡國王的女兒,攜月還能坐在這個位子上,已經算他們心軟了,”蝶釉回答道。
“女兒?攜月本來就是莎簡的人?”真綾瞪大眼睛。
“對啊,”蝶釉耐心地回答,“老國王和郎萊有仇,但偏偏又不服織織籬,最後還不是被織織籬親自手刃了,這才提拔攜月上位。”
“那這應該是殺父之仇啊!”真綾震驚。
“如果我說,是攜月親口將老國王的藏身之處告訴的織織籬呢?”蝶釉吱吱一笑,“為了權力,他們真的可以什麼都不管不顧……不過這次確實古怪,我猜……費老師大概是聯合了他,只有自己人才知道自己人的痛楚嘛……”
“他?”真綾問,“什麼他?男‘他’還是女‘她’?”
蝶釉剛要解釋,忽地對上了隊伍末尾瀨雪的眼神,明顯是對真綾產生懷疑了。
“真綾,你不記得了嗎?”瀨雪輕輕問。
真綾愣了一下,開始瞎找補,“啊不,這不是……哎呀這些展框還挺有意思的!”
走廊兩側掛了許多展框,一看就是特有品位的那種,真綾真心這樣覺得,她緊急躲避瀨雪火燙的視線,觀察那些展框。真綾本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她看清楚框旁的小字。
一副“奔跑的火柴人”旁是什麼“著名物理學家的絕筆自畫像”;一個掛著的烘焙手套旁是“知名世界巨星用過的烘焙手套”,仔細看手套上還有個洞!洞周黑乎乎的,像是被燒穿的,旁邊有一行更小的字,“世界巨星就是用這雙手套烤曲奇時燙傷了手”。
太不靠譜了!真綾看得忍不住翻了八百個白眼。
這時,釘涯突然停住腳步,示意她們認真聽。
那聲音像死神的低語,又像遠古兇獸的呢喃聲,伴隨著金屬摩擦、機械運轉的聲響。聲音並不單一,像是個摩拳擦掌的機械軍團,聽得人心慌。
“那邊就是守衛。”釘涯悄悄說。
真綾好奇地探出腦袋去,發現守衛真的就是機器人軍團。它們身覆輕量級機甲,通體深藍,發散著漂亮的鐳射一般的金屬光澤,全副武裝,瞳孔猩紅,一口獠牙張張合合,駭人的聲音就從它們的嗓子冒出。
前方是一條筆直的道,釘涯說要到達地宮中心,這條路非走不可。
蝶釉瘋狂計算著能打過這堆機器人守衛的勝算,得出的結果還算說得過去,可他們實在不想平白招惹這些沒有靈魂的鐵塊。
正躊躇著,忽然,整座地宮警報聲大響,煩死人不償命的“滴滴”聲震徹整條走廊,吊燈也跟著忽閃開血紅的光,機器人軍團躁動不安。
“警報!警報!有陌生人闖入!警報……”
“快跑!”
眼看機器人軍團就要出動,蝶釉一聲令下,四人拔腿直直衝過機器人軍團,奔向那條必經之路。
竄過那幫機器人身旁時,真綾覺得自己像誤入了慢動作畫面。一個個鋼鐵塊頭張牙舞爪高舉著雙臂展示著鋒利異常的砍刀,更有甚者剛剛給槍械上了膛,閃亮的金屬腦殼,尖銳的合金鋼牙。真綾只覺身體裡有朵排山倒海的雲。
他們在走廊內衝刺狂奔,全然把嶄新昂貴的地毯跑在腦後。後方,機器人已然衝了上來,前排舉著槍的機器人擠來擠去紛亂不堪,子彈擦槍走火在走廊內壁中紛飛。
一顆顆殺傷力可觀的金屬小玩意兒就擦著真綾耳邊飛過,呼嘯聲令她耳鳴,雙腿不需要她驅使,求生的本能自然而然牽引著她向前。
害怕被射中,蝶釉一把將身後的真綾和瀨雪推上前去,豪邁地一甩手臂,堅硬的金屬翅膀便將後方子彈盡數隔絕。
釘涯腕錶上代表自身方位的紅點正閃爍著向費克升靠近,就快要到了……
……才怪!倏然間,另一波機器人軍團正對著他們從走廊盡頭闖來。好在旁邊有個岔路口,可前方也有機器人襲來!
距離太近槍械施展不開,舉槍的機器人放棄將他們打成篩子的計劃,轉身讓手持砍刀的機器人上場。
“小心!”見機器人劈來,瀨雪敏捷地拽回了腦袋空空的真綾,飛快將幾個小炸彈扔了出去。
炸彈結結實實落在機器人身上,火光大起,炸掉了吊燈和壁畫,地毯開始燃燒,前面的機器人倒下了後面的就衝上來。
釘涯赤手空拳擋開迎面而來的砍刀,順手還掠了一柄用作格擋和招架。一時間,激烈的打鬥在擁擠狹窄的小空間爆發。蝶釉張著蝴蝶翅膀護著瀨雪和真綾以保他們不至於腹背受敵,釘涯則負責劈開一條血路。
瀨雪眼尖,能用炸彈替釘涯破出一個最薄弱的點以便於他們能邊走邊打不至於被堵死在這裡。
眼前的場景和地面上兇險血腥慘絕人寰的畫面重疊在一起,真綾就像被塞在一個密不透風的籠子或是玻璃瓶裡,她被迫大口呼吸才能證明自己還活著,可縱使她已經吸得夠大口了,卻還是感覺喘不上氣來,大腦飄忽,要缺氧了。
右手邊,一個刀刃劃破亮光指向手臂,剎那間,血珠濺起。真綾吃痛,險些逼出眼淚來。可就是這一下,讓她彷彿清醒了。
這次不需要她刻意運作,燯能彷彿天然就在手裡。
真綾不受控制地抬起發灰的眼眸,這把蝶釉嚇壞了,她剛要抓住真綾,真綾卻瞬間衝了上去。
戰線最前方,真綾一經上前便用雙手接下那柄即將削掉釘涯耳朵的刀,她好像有了無數力量,風馳電掣一般,推開甩開一柄柄刀,對著對面機器人腹部就是猛地一腳,還沒落地右拳就給了另一機器人下頜一個重創,另一手死死扒著一隻機器人的盔甲,下一秒,對著脖頸就是一記手刀。
如果有一起撲上來的就用她手臂鮮活流淌著的鮮血,真綾用自己的血抹滿了雙手,彷彿這些血更能激發她的激情一樣。真綾一手戳瞎了一機器人的雙眼,又給對方脊椎上來個肘擊。
有刀也不躲,傷了就傷了,真綾抱著這樣的決心孤身鑽進機器人潮。後來所幸釘涯提溜著她的後領將她拽出來,否則在殺光這些機器人之前,她早就死了。
正當機器人沒完沒了圍了一圈又一圈時,一隻機械手抓住了釘涯的手腕,他心一橫剛要拿刀砍下去,機器人群竟沉寂了幾分。
只見握著釘涯手腕的機器人手持一張奇怪的通行證,高舉起來擋住他的臉,機器人們便緩緩退到一邊。
來不及問什麼,那機器人抓著釘涯手腕便向前狂奔。從打鬥中抽離的真綾還沒反應過來,蝶釉撕扯衣服布條已然給她簡易包紮好了。跟著釘涯和奇怪的機器人,幾人一起跑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