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躁動不安，電梯里人滿為患，他們一口氣跑了近十層樓梯才終於下到門口。一出大門，奔騰的人潮正玩命往城外逃竄著，呼喊聲求救聲漫天，他們才意識到原來並不是地震，而是逃亡人群沉重的腳步。

地上滿是掉落和被踩碎的雜物，有水杯、衣服、孩子們的玩具和各種水果食物，竟還有昂貴的數碼產品。街邊哭泣的孩子，角落等死的老人，無人問津。爆炸仍在擴充套件，他們看不清火藥炮彈從哪來，也不見警察和士兵，三人想辦法往中心城區跑，可很快就失敗了。

因為人們顧不得一切只一門心思往他們的反方向衝撞，真綾頭重腳輕很快被人群裹挾走了，蝶釉冒著被撞倒的風險死死拽住真綾的袖管。另一邊，釘涯身旁，踩踏事故已經發生，人們從驚恐地狂奔到一連串倒下，後浪壓著前浪，最下層的人已經沒氣求救，一個個翻起了白眼，而後面的人還在不知情地叫嚷著往前湧。

蝶釉所站的方位夠不到釘涯，釘涯滿頭大汗被卷在人堆裡眼看著就要倒下，身旁的大樓牆體卻忽然也綻開了小型爆炸。石塊和灰土從頭頂散落，灰撲撲落了人們一身，人們大驚，爭相四散逃去，這才救了釘涯一命。

“你的燯能呢！”蝶釉後怕地問。

釘涯看了看自己被人們擠得已經失去了血色的雙手，“我動不了。”

突然，一個人從天而降，揹著熟悉的行囊，身材嬌小，麻花辮輕盈搭在肩上。

“瀨雪！”蝶釉驚喜地叫，“這樓是你炸的？”

瀨雪拉開行囊掏出一個個乒乓球一樣的小玩意，往他們一人手裡放了幾顆，“會用吧？”

“嗯！”“嗯。”蝶釉和釘涯點頭，然後準備出發。

真綾：哎？我呢？

“哦對！”蝶釉一拍腦袋，“忘了你了！你看每個炸彈上都有個微型推拉按鈕，你拉開，丟出去，三秒鐘就會炸了，跟手榴彈一個意思。”

說著，蝶釉示範著推下按鈕，然後高高拋了出去。

小型炸彈在空中滑過一個美妙的弧線，最終正正落到不遠處廣場上的噴泉裡。有了炸彈的加持，頃刻間水柱像火山爆發一樣迸發，散成迷濛奇妙的水霧。

真綾看得痴了呆，下一刻她就被釘涯拽得飛起，幾人一起向城中奔跑。

沒跑一會他們便遇到了阻礙。

中心城區的人們幾乎逃光了，煙霧繚繞的天，破碎凌亂的建築。刺鼻的火藥味汽油味瀰漫，視線模糊不清。爆炸的混亂中，偶爾只見一些警察和士兵在緊張兮兮瘋狂逃竄。即使如此，他們也被命令不能離開重要崗位。

真綾清晰地、切身實地地看到，被壓在石板下、被砸得炸的體無完膚的，死人。

反胃感油然而生，真綾即刻選擇閉上眼睛。可那些畫面仍然在腦海裡揮散不去。潺潺流淌的血，分不清是血肉還是內臟的淤泥狀物體到處都是。仔細聽還依稀能聽到孱弱的呼救和哭泣聲，如夢魘般纏繞在真綾耳邊。

其他人卻早已習以為常。蝶釉立刻將這裡的情況上報給郎萊中央，至於得到什麼恢復，真綾尚不清楚，只是蝶釉刻意拍拍釘涯的肩膀，示意他繞開這些慘狀走，救死扶傷不是他們當務之急的使命。

依照蝶釉的分析，費老師可能是趁攜月前段時間突然襲擊後身體抱恙而突然出兵直面攻打。但他們卻始終沒有看到郎萊士兵的影子。

“費老師的資訊，可能是個圈套嗎……”躲在爛牆後的真綾弱弱地問。她尚未從那些景象中抽離，一時還魂不守舍。

瀨雪跟在真綾身後縮在牆根，“他們把老巢炸平了只為引我們來嗎？”

蝶釉擠在一個裂開的大石頭縫裡眺望著遠方局勢，如同孫悟空，“那他們犧牲也太大了……”

釘涯選了個高地當據點，又像個刺客一樣蹲在霧裡，“去看看再說。”

爆炸緩緩平息了，蝶釉的腕錶再次閃現更高一級的緊急呼喚令，不出意外還是來自於費克升。

沒空想那麼多了，幾人貓著腰在沉寂的廢土間穿行，有時碰到被爆炸嚇得昏厥的小警察和偷懶的小士兵，沒人顧得上管他們是什麼人。

瀨雪負責跑在前面探路，釘涯則嘗試連線訊號，很快，他定位到費克升竟真的就在那坍塌的政府大廈下方。

於是時而匍匐、時而疾步狂奔，他們悄無聲息地行進在路上。唯有真綾手撫可憐巴巴不成樣子的建築和路面，雙眼失神，“我還想好好逛逛呢，這樣……”

這樣等到我通關了之後就能驕傲地和我的系統朋友們講述我所在的這個世界有多麼漂亮，我還想以後叫他們也來看看呢……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

“這樣什麼？”瀨雪問。

真綾從想象驚醒，連忙搖頭，“沒什麼。”

“哎，往好處想。”

昏沉的天色下，蝶釉悄悄轉過身輕輕拍拍真綾肩膀，曖昧地俯在真綾耳邊，口中撥出輕軟的熱氣暫時消緩了真綾的緊張，真綾彷彿聞得到蝶釉身上張揚動人的香氣。

蝶釉說：“往好處想，至少昨天晚上你推倒的好幾溜牆不用再賠了。”

真綾：……

釘涯腳步飛快，帶著後面三人也不帶喘氣地小跑起來。他們在九轉回腸的小路來回繞，終於，來到一個向下的……地下車庫？

“這就是地宮的入口？”蝶釉感到不可思議。

“不是，”釘涯搖搖頭，“入口塌了，咱們只能從這下。”

他們在車輛間穿行，看來地面的爆炸並沒有對地底的車輛造成損傷。只是之前的爆炸把線纜炸斷了，於是地下車庫昏黑一片，找路還是靠蝶釉衣服上掛著的球星小燈，小燈串成的花紋在蝶釉身上倒真的把她照得像個蝴蝶。

等到走到盡頭，蝶釉望著面前厚墩墩的牆，更是一腦門子問號，“哪呢？”

釘涯沒正面回答，而是轉身看向真綾，“真綾，我需要你。”

真綾心裡一慌，一時間想了無數可能，最後結算出釘涯此刻最可能做的事，就是拿她的頭往死裡撞這堵牆。

“能……不需要我，嗎？”真綾僵硬地假笑起來。

“我需要你的燯能，”釘涯無奈地吐出後半句。

“不能用皓琅的嗎？”蝶釉問。

釘涯幅度極小地撇撇嘴，“上次用他的燯能拍垃圾桶，他把燯能鎖了。”

“好，好吧……”真綾失笑，“怎麼做？”

釘涯點了點腕錶，又垂下手腕，“你的燯能暫時沒有上傳系統和‘四守’互通，所以只能由你直接傳給我。不必擔心，我用多少取多少。”

真綾還沒搞懂狀態，隨之，釘涯抬起右手，張開手掌，掌心對著真綾，“來。”

“來？來哪？”真綾愣住。

“這次，是這個意思。”

說罷，釘涯耳尖有些泛紅，臉頰也悄悄變了顏色，眼神閃躲起來。真綾也是如此，不僅肌肉緊繃著，而且她已經一連好久沒有呼吸了。

“是這個意思”，是指，上次那個意思嗎？

真綾吞了口難以下嚥的唾液，喉嚨緊緊的，她窘迫地抬起一隻手，像上次犯傻那樣，張大手掌，合了上去。

依然是冷冰冰的，這是真綾唯一的感觸。隨即，一道凌厲的淡黃色光芒在釘涯周身開始閃耀，真綾身邊則是紅色的光，兩道光交雜融合，又分離。

大約十秒，釘涯先抽回了手，紅著臉蛋轉過身去。半晌，真綾才反應過來。

為什麼不用蝶釉和瀨雪的，偏用我的呢？

真綾正思考著，釘涯的聲音悶悶地傳來，“瀨雪的特長是追蹤和隱匿，在需要蠻力的時候不能很好發揮，蝶釉是闞蝶的後人，她的燯能很特殊，不是蝶系的人用不了……”

“嗵——”

釘涯話剛落，一聲如排山倒海的動靜在釘涯手下炸開。真綾差點嚇哭，上前去，才發現是釘涯雙掌將牆根的地面震碎了。

震碎了……？

那是一個有一人寬的大洞，真綾以為下面至少是實心的，結果不是。洞口凌亂，洞底昏暗。釘涯拍了拍手掌的灰，“這裡可以進地宮，這是最近的路。”

心一橫，幾人接連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