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自己已經再次安穩地躺在了那如饅頭般鬆軟的床上,安穩到她甚至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身上沒有疼痛,看來沒有受傷,真綾睜開雙眼。
我還沒死……
結果正對上蝶釉黑著臉緊蹙著眉趴在她臉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近到真綾都能看清蝶釉臉上的絨毛。
“啊!你幹嘛!”真綾嚇得差點昏厥。
“寶貝,你不對勁,”蝶釉坐回到床邊的“輪椅”上,始終沒有移開過視線。
“哪,哪裡不對?”真綾顫顫巍巍地問。
“如果是以前的真綾,早在攜月入境時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而且你一個閃現湊上去就能把攜月的脖子擰斷了。”
“啊……”真綾啞言。
我以前原來這麼強?!可是我怎麼什麼都感覺不到?真綾悄悄縮在被子裡攥了攥拳,沒覺得自己有什麼超人的力氣。
“你,不是真綾吧?”蝶釉語氣裡透露著失落。
從真綾穿越過來見到的蝶釉就一直是笑眼瑩瑩的樣子,就連和皓琅生氣時眼睛裡都帶著點倔強的意思,可現在卻全然晦暗下來。
我說“是”會怎樣?我會死嗎?我應該殺了你嗎?可是我穿越過來了,那原來的真綾呢?她在哪裡?被封印到我的意識後面了嗎?
“唉,”一聲無比悠長又沉重的嘆息後,蝶釉輕輕開口,“我實話實說,我更喜歡現在的你。真綾,如果現在的你是遭受創傷後甦醒的另一人格,那就最好不過了,但如果你是另一個人……那我希望你,務必代替真綾,完成後面的冒險。”
蝶釉雙眼如秋水般清澈透亮,真綾看呆了,半天才嘟嘟囔囔說出幾個字,“……對不起。”
真綾其實早在蝶釉開口前就設想好了自己的一百種死法,可沒想到蝶釉這樣容易就接受了她,導致真綾準備的一大段解釋不知道怎麼說,到頭來只有一句蒼白的“對不起”。
“真綾的性格太差了,和早年的織織籬一樣。我和織織籬是同一屆的,我再清楚不過了……也不能說差吧,就是很寡的樣子。討厭世界、討厭講話、討厭一切比她弱的人和事物,你知道的,這樣的人很容易走極端……”
“但最難受的就是我們沒有辦法,這是S+燯能擁有者註定的,燯能會極大程度上削減人作為人的天性,我們無法改變,也無法讓你……讓以前的‘真綾’好轉起來,而沒有‘真綾’,我們勢必全都會死在織織籬的劍下……”
“所以我拜託你,代替她,幫助我們,戰火已經蔓延到郎萊城外,織織籬要吞併天下所有的燯能,她已經在做用機械大腦和機械心臟代替人類大腦和人類心臟的實驗……”
“那……好,”真綾看著蝶釉溼潤的雙眼和發顫的睫毛,下定了決心,“我答應你……第一件事是什麼?”
“出發去莎簡!找瀨雪!”蝶釉雙眼發光。
“唉——”
這次的仰天長嘆是真綾無聲發出的。
雖然知道從“系統”變成“人”的試煉註定不會好過,可等到真正身臨其境,真綾才發現這重任不是好擔負的,光是想想就壓力山大了。
何況她看似有自己的陣營,卻還是腹背受敵的情況。
不是自己人要殺我,看上去是自己人的也要殺我!
天已經黑了,漆黑夜幕上映著漫天星光,輕薄的雲霧一邊映著地面的亮光,一邊擋在暗處死氣沉沉,遠處市中心燈火通明,真綾看得出了神。
真綾啊,如果你還在這裡,請晚一點再責怪我吧,我想自私地借你的眼睛看一會世界再離開……
一天後。
“所以後來怎麼樣了?”站在城門口,真綾邊啃著新鮮出爐的麵包邊問。
蝶釉吃力地雙手抱著有她半人高的紙袋,紙袋將她的視線全都擋住了,她得使勁從袋子後面歪出腦袋才能看清前面的路。
“攜月這個人輕易不出手,出手就一定會達到目的,但是這回好像就只是來示示威?太古怪了。皓琅的迴旋鏢還是差一點點,沒有砸中她項鍊的燯之心,所以即使她身體被迴旋鏢貫穿了也沒什麼作用……真綾你一定要買這麼多面包嗎!我都看不清路了!”
才意識到這一點,真綾趕忙把手裡麵包壓扁團成球扔進嘴裡,接過了蝶釉手裡的龐然大紙袋。
“防禦系統失效了嗎?為什麼他們這麼隨意就闖進來了?”
說話的人叫釘涯,就是蝶釉提到的“四守”之一。聽蝶釉的描述,真綾總以為這個釘涯是什麼孱弱瘦小的人,今天一見卻差點驚掉了她的下巴。
釘涯個子比皓琅還要高一些,肌肉線條絕對是真綾作為“系統”時所見過的男生裡數一數二的漂亮,一副科技感十足的智慧眼鏡,清冷的銀色髮絲柔順地飄揚,非常適合耍酷的冷調五官。
釘涯的雙眼清透如琥珀,實際是機械瞳孔,蝶釉悄悄告訴真綾。真綾好奇心大發,她偷偷趁釘涯不注意時觀察,但被直接逮了個正著,“你在看什麼?”
“我……”真綾說不出話,一方面是被釘涯帥到了,另一方面是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雙眼瞳背後隱隱閃光的玻璃般清透的雙眼。
至於他為什麼安了一副這樣的眼睛,蝶釉只無奈笑笑,“下次你碰到攜盞,倒是可以問問他怎麼回事。”
攜盞?那不是織織籬的人嗎?
話題回到釘涯的發問,真綾回答不上來,只好狼吞虎嚥麵包,剩下蝶釉還在認真思考,“防禦系統正在升級維護,審批人是費老師,他們怎麼就這麼會找時間呢……咱們之中不會有內鬼吧!”
討論不出來結果,他們揹著大包小包行走在郎萊通往莎簡的路上。真綾還沒來得及好好逛逛郎萊主城,就馬不停蹄地跑了出來。
很快,真綾沿路欣賞著樹林、河流、沙石和大好陽光,紙袋裡的麵包就少了一多半。
“你也太能吃了!你比皓琅還能吃!”蝶釉大呼小叫。
正走著,釘涯突然沒由來地問了一句。
“你不是真綾?那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