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暗夜終會過去,迎來東邊泛白的黎明。
天剛微亮,姐姐就早早的來了,因為事發突然,姐姐昨天一整天都待在醫院。
姐姐家裡也離不開人,喝醉酒出了車禍癱瘓兩年多的姐夫和上小學二年級的外甥都需要人照顧。所以昨晚張大通留下來照看父親,姐姐便急匆匆趕回家裡去安頓自己的小家庭了。
姐姐拎著一袋熱氣騰騰的小籠包輕輕的推開病房的木門,因為隔壁床的病人跟家屬都還沒有醒,所以姐姐躡手躡腳的走到張大通跟前,急切的問道:“爸沒事吧?”
“沒事,昨天夜裡睡的很安穩”
“那就好。”姐姐長舒一口氣,放心的點了點頭。“黑眼圈那麼重,一晚上沒睡吧?”
張大通點點頭:“你知道的,我換個地方就睡不著覺了。”說罷攤手,無奈的苦笑:“你昨晚也沒睡著吧?我是一換地方就睡不著,你是心裡有事就睡不著。”
姐姐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這麼說咱們還真不愧是親姐弟。”
僵硬的笑容讓姐姐臉上堆出許多皺紋,張大通定睛細看,才發現姐姐這幾年老了許多,可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姐姐風華正茂的學生時代。猶記得那時候姐姐的追求者眾多,父親擔心姐姐早戀,還以兩百元作為報酬指派張大通監視姐姐的行為舉動。如今家庭的變故和生活的瑣碎,讓姐姐從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變成了憔悴消瘦的婦女,時間真是無情啊。
看著眼前的姐姐,張大通有些心疼,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好父親,好讓姐姐省心。
“姐,你看著爸,我出去一趟。”張大通起身要走,父親的治療費用還沒有著落,他必須得想辦法。
“我帶了包子,吃點再去。”
無錯書吧“不吃了,不吃了。”張大通說著擺擺手。
“海河街劉記,韭菜雞蛋餡的,不吃算了。”劉記包子鋪開張時間差不多跟張大通同歲,從上小學到現在上班,每次早上路過都會吃上一份劉記的包子。可是姐姐家到醫院的方向並不順路,看來是姐姐特意繞道去買的。
一聽劉記的包子,張大通收回了邁出去的腿,轉過身伸手抓了一隻包子塞進嘴裡,然後兩隻手又各抓了一隻後準備再次離開,卻被姐姐一把拽了回來。
“能不能吃完了在走,30多歲的人了怎麼還毛毛糙糙的。”姐姐一邊訓斥著張大通,一邊伸手幫他整理著豎起來的襯衣領子。
張大通嘴裡咀嚼著包子,口齒不清的說道:“你越老越像媽了,嘮嘮叨叨的。”
姐姐一怔,轉頭下意識的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大抵是口無遮攔勾起了過去一些不好的回憶,張大通自知失言,便灰溜溜的逃了。
出了醫院的大門,張大通心裡盤算著如何籌集十八萬的治療費用。如今父親倒下了,他作為家裡的頂樑柱,必須把這個擔子挑起來。
張大通朝公司走去,他得看看公司的賬上支付完違約金和賠償款後還有多少盈餘。隨即他拿出手機,撥下了沈芸的電話。沈芸是公司的會計,他想讓沈芸今天早點過來。
“對不起,您所撥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聽著電話那頭的提示音,張大通看看手錶,確實有點早,估計沈芸這丫頭還沒起床。
張大通來到公司,遠遠就看見公司的臺階上蹲坐著一個人。他快步走近,才看清楚來人正是昨晚的大叔。
大叔耷拉著頭,好像在打瞌睡,察覺有人走了過來,倏的站起身,朝張大通迎了上來。
“老闆,還得麻煩您幫我找找孩子。”男人用一口濃重的方言乞求著張大通。
眼前這個男人神情疲憊,油頭垢面,雙眼佈滿血絲,衣服皺皺巴巴。張大通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想起了正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他能夠理解一位父親丟掉孩子後所承載的痛苦。
“我很想幫你,卻無能為力。”張大通考慮到今天責令停業整改的書面通知會下來,雖然很同情眼前這個男人,但他還是拒絕了。
男人用混沌的眼神盯著張大通,這讓他渾身有些不自在。隨即男人將手伸進挎在肩上破舊的軍綠色包裡摸索出一沓厚厚的鈔票,零的整的都有,將其遞到張大通跟前:“如果你能找到我的孩子,我給你十五萬當作酬勞,這是兩萬塊錢的定金。”
昨晚十萬,今天就漲到十五萬了,顯然在男人的認知裡,張大通之所以不願意答應他的原因是給的錢少了。但是令張大通不解的是,自己並非名聲在外的大偵探,這個男人為何會如此執著的找他來幫忙?
男人一把抓住張大通的手,將錢硬塞在他手裡:“求求你了,幫幫我好嗎?”
張大通思索片刻:“那我就先答應你,如果最後沒能找到你的孩子,這兩萬塊錢定金一分不少的退還給你。”
倘若真的能找到他的孩子,十五萬元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如果找不到,當下這兩萬元也能為他缺錢的口子補上一點窟窿。張大通想到這裡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做有些不地道,但是之所以選擇答應他,也有對男人同情的因素在裡面,或許這麼想他的良心會好受一些。
見張大通應承下來,男人雙手合十,鞠躬致謝。
“裡面聊吧。”張大通說著翻找出鑰匙,開啟了公司的大門,將男人請了進去。
張大通給男人泡了一杯茶,然後將一支錄音筆開啟放在桌子上:“我需要將我們的談話儲存成音訊檔案,希望你不要介意。”
男人連連搖頭:“不介意,不介意。”
“那我們開始吧,說說事情的經過。”張大通說著翻開桌上的筆記本準備記錄。
男人長嘆一聲,然後緩緩開口,講述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兒子叫吳永生,上個月剛滿十四歲,去年九月份剛上文華高中,春節放假回家還好好的,可是去學校一週時間就毫無痕跡的失蹤了。”
“毫無痕跡?”張大通對此不解。
男人解釋:“3月24號晚上,永生沒有去上晚自習,班主任把他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沒有發現孩子的蹤跡,第二天早上給我打了電話,我就趕緊報警了,警察調取了監控,6樓走廊的監控顯示,永生17點50分出了宿舍的門,17點53分到了樓下,宿舍到教室的距離大概300米,這段300米的路上有一個監控攝像頭,但是很不巧壞了。然後孩子就丟了,再也沒有出現在監控畫面當中。”男人講述著事情的經過,幾度哽咽。
張大通擺擺手示意男人先停下來緩解一下情緒,自己則把剛才的資訊在腦海裡梳理了一遍。
看著男人情緒稍微穩定了一些,張大通繼續問:“你是說孩子3月24號晚上就找不到了,而學校是25號早上才通知你的?”
男人點點頭。
“你沒有問校方為什麼沒有在失蹤當晚通知家長,而是在第二天早上才通知?”
“我沒有問,但他們校長主動找我說過,說是他們以為孩子剛上高中不到一年,生活上不太適應,學習上壓力大,可能是自己躲起來了,他們想著冷靜一下等情緒消化後就自己出來了。”
張大通若有所思,繼續發問:“報警後那邊是否立案?”
“沒有。”
“他們不立案的理由是什麼?”
“過了14歲,沒有明顯的刑事犯罪痕跡,所以不予立案。”
張大通頭也沒抬,在筆記本上邊記錄邊問道:“為什麼上文華中學?據我所知,那是一所私人高中。”
“文華中學雖然是私立,但升學率很高,另一方面,我跟孩子他媽常年在外打工,平時我們照管不上。文華是寄宿制的學校,管理的也很嚴格,這樣就方便了許多。”
張大通停止了記錄,抬起頭盯著男人:“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找我來幫你尋找孩子?”
“我......我......”男人支支吾吾,憋的臉色通紅。
張大通看男人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便不再為難他了,他知道,現在即便從男人嘴裡得到一個答案,那也只不過是一個臨時編造的理由而已。
“不想說沒關係,這個問題跟調查沒有關係。”張大通說話間將一張表格推到男人面前,上面是對調查人與被調查人的一些基本資訊的採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