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鎮南小心翼翼的喊了一聲：“張小鐸。”

女人應聲回頭，看到肖鎮南的那一刻，她先是一怔，隨後有些尷尬的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生硬的打了一聲招呼：“嗨，肖鎮南。”

肖鎮南也回以笑容：“找個安靜的地方聊聊吧，正好我有些事問你。”

張小鐸猶豫了片刻，還是跟著肖鎮南來到了KK酒吧的後廊。

後廊雖然安靜一些，但暗黃的燈光讓人有些昏昏沉沉，堆放的雜物更是顯得外廊極其擁擠。

肖鎮南看著臉上塗抹了厚厚粉底的張小鐸問道：“你是在這工作？”

張小鐸刻意避開肖鎮南鋒芒的目光，看著堆放在旁邊的雜物回答道：“嗯，在這幹酒水推銷的工作。”

“你怎麼會……”肖鎮南覺得這樣問有些冒昧，便欲言又止。

張小鐸明白肖鎮南的意思，她意味深長的苦笑一聲：“這裡掙的多唄。”她的笑裡面，夾雜著無限的心酸，還有些許無奈。

肖鎮南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便急忙轉移話題：“哦，對了，張大通那小子跑哪裡去了，我回來後怎麼都聯絡不到他。”他邊說著邊從口袋裡摸出一支菸來。

張小鐸眼神裡閃過一絲無助，豔紅的嘴唇也有些哆嗦：“他被騙了。”

肖鎮南“哈哈”大笑，隨即說道：“這小子是個人精，只有他騙別人的份，他還能被別人騙？”肖鎮南再次伸出手去，從另一隻口袋裡摸出了打火機。

“他被騙到了緬北。”張小鐸的聲音有些哽咽。

“什麼？”肖鎮南舉著已經點燃的打火機僵在了半空，他難以置信的盯著張小鐸。

沉默了片刻，直至冒著火焰的打火機灼熱的溫度蔓延到肖鎮南的手指，他才回過神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小鐸帶著哭腔：“我爸得了心梗，需要一筆鉅額的手術費，大通為了籌集這筆手術費，在朋友的教唆下鋌而走險，被騙到了緬北。”

“哪個朋友？”肖鎮南問道。

張小鐸搖搖頭：“不知道，大通沒說。當時我也大意了，沒有問。”她的語氣中帶著深深的自責。

“那後來呢？”肖鎮南急切的追問。

眼淚已經止不住的湧出張小鐸如銅鑼般又大又圓卻又黯然失神的眼睛：“後來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他們向我索要一百萬的贖金，說收到贖金後就會放了大通。他們還給我發了一段影片，他們用鐵棍把大通打的渾身是血，他們用鞭子把大通抽的皮開肉綻，他們還會往大通流血的傷口上撒鹽，撒酒精。我實在沒辦法了就偷偷買了自己的房子，找親戚朋友借了個遍，湊夠了一百萬的贖金就交給了他們，可是最後大通還是沒有回來。”

肖鎮南問道：“當時為什麼不報警？”

張小鐸猛的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幽怨的盯著身穿制服的肖鎮南：“報了，可是警察說他們沒有境外的執法權，想要解救非常困難，最後只是登記了一些基本資訊後就讓我回家等訊息，一等就等到了現在。”張小鐸蹲坐在地上，哭的有些說不出話了。

肖鎮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他心裡清楚，在外人看來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警察有時候確實也很無奈。面對境外囂張的罪犯，他們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肖鎮南又恨又氣，他恨那些窮兇極惡的歹徒如此滅絕人性的折磨他的朋友。他又氣自己的無能，沒能及時察覺自己朋友的異動加以規勸，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走上了一條不歸之路。肖鎮南咬牙切齒，他將嘴裡的菸蒂生生咬斷。

過了許久，張小鐸站起身來，他極力的調整著自己的面部表情：“好了，肖鎮……”猶豫片刻，她最後改口道：“肖警官，我該回去工作了。”

肖鎮南看著眼前花了妝容，狼狽不堪的張小鐸，內心生出了一絲憐惜。隨即他關切的問道：“那家父還好吧？”

“死了。”張小鐸已經換上了一副冷冷的面孔，好像剛才那個坐在地上失聲痛哭，脆弱無比的人根本不是她。

肖鎮南驚訝的張著嘴巴，只發出：“啊”的一聲。

“給我一支菸。”或許是外廊的燈光過於昏暗，亦或者是張小鐸的妝容畫的太過厲害，以至於讓肖鎮南無法看清她的表情。

肖鎮南再次摸出香菸，他遞給張小鐸一支，自己也點上了一支。

張小鐸嘬了一口香菸，隨後輕輕吐出菸圈，在狹窄的外廊裡氤氳開來，隨著菸圈的消散，張小鐸也緩緩開口：“我爸沒等到手術費，就延遲了做手術的時間。大通的事是瞞著我爸的，怕他知道後心髒受不了，引發心梗。本來想著先解決大通的事，等大通從緬北迴來我們兩個人再一起想辦法給老爺子做手術。但是事與願違，不知道哪個天殺的鄰居跟我爸說我因為大通被騙的事到處借錢，欠下了鉅額的債務。我爸一激動，突發心梗，一口氣沒上來。就這樣，我爸死了，我弟也至今杳無音信”。此刻的張小鐸雲淡風輕的講述著自己的故事，平靜的語氣讓人感覺她說的是別人。

“肖警官，沒有其它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客戶還等著我呢。”說罷，張小鐸將抽完的菸頭隨手扔在地上，扭動著纖細的腰身故作優雅的離開了。

肖鎮南呆立在原地，直到“嗒嗒”的高跟鞋聲漸漸消失在外廊的另一側，他才回過神來。

再次見到張小鐸，是在KK酒吧的樓下。張小鐸躺在一片猩紅的血泊之中，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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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鎮南一動不動的看著張小鐸的屍體，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僵硬無比，他麻木的聽著同事介紹著案情：“張小鐸，女，34歲，KK酒吧的酒水推銷員，在給客戶推銷酒水的過程中，被客戶下藥迷姦。後因不堪其辱，選擇跳樓自殺。”

在刑警隊的審訊室裡，肖鎮南見到了迷姦張小鐸的那個客戶。一個一麻袋高兩麻袋粗，極其醜陋，油膩，猥瑣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滿不在乎的對肖鎮南說道：“她是跳樓自殺，又不是我殺的。”

肖鎮南憤怒的拍著桌子站起身來：“那你為什麼迷姦她？”

男人往椅子上一靠，淡漠的說道：“一個陪酒女而已，還跟我裝什麼正經，不就是為了錢嗎？幹了她給她錢不就……”

肖鎮南看這個地中海髮型，五官扁平，毛孔粗大，面板油膩的男人無比憎惡，憤怒的火焰已將他的身體燒的通紅，他不等男人把話說完，便高高躍起，凌空一腳連人帶椅踹翻在地。

這是肖鎮南第一次被投訴暴力執法，刑訊逼供。肖鎮南也因為這次投訴，錯失了副隊長的競選並停職多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