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二狗，姐姐去之前，為我取了一個新名字，叫陳連實。
我不知道這個名字有什麼寓意。
直到我學醫的妹妹告訴我，我的名字是一味藥。
“哥，姐姐給的取的名字是一味藥！”妹妹拿著本書走了過來。
我將最後一招打出去，收勢，站定。
“嗯？藥名？什麼藥？”我有些好奇，邊湊到妹妹身邊，去看她手上的書。
“吶——”她指著樹上的一行小字。
“蓮實？”我看著她手指下的字唸了出來。
“嗯，雖然你是連實，但我覺得姐姐應該取了個諧音。”妹妹為我解釋著她的猜想。
“這味藥……可以做什麼？”我問著她。
“清心寧神。”妹妹翻著書頁，回答著我的問題。
“清心寧神……”我喃喃出聲。
姐姐知道我是習武的，為何還要給我取這樣一個名字呢？
習武者要清心寧神？
妹妹似是看出我的疑惑。
“哥，我覺得姐姐大概是不想你成為一個無腦的莽夫，如果你以後要當將軍的話，她也許是想讓你成為一個儒將……”
“奧……”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姐姐對我的期望這麼大嗎？
我本來只是一個要死在秋天的小乞丐，我沒有讀過書，我沒有家，沒有父母，只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妹妹，和幾個身世相同的乞丐兄弟……
我們蜷縮在雲漢坍塌的角落裡，老鼠一樣，偷偷的活著。
我們會隨時因各種無法預料的原因死去。
第一次見姐姐的時候，她還是一身男裝打扮，富貴公子哥一樣打扮，隨意坐在地上，微笑又散漫的打量著我們。
起初，我以為我們是被拐子盯上了，緊張的不行。
後來，
我本想只把這當成有錢人打發時間的消遣，並未多做在意。
我們這種人，連個玩意兒都算不上。
沒多久，我因為乞討的時候絆了一跤，倒地時，我的手擦到了一位夫人的裙襬。
她很生氣，大聲咒罵著我，我無措的趴在地上道歉。
跟著她的僕人將我拖進巷子。
我破爛的鞋在地上摩擦著，腳上的血染紅給青色的石板塗上了一抹鮮豔。
我捱打了，頭破了。
我沒錢買藥，我拼盡最後的力氣，回到妹妹身旁。
我不想死，我的妹妹還很小，她是一個女孩，我還要保護她。
鼻腔的空氣變的灼熱，我意識模糊，腦子裡像是有一團發酸的黏粥……
我看見我飄到了家的上空。
我娘坐在床上，抱著我的妹妹，在哄她睡覺。
我爹院子裡劈柴，劈好的柴被他碼放整齊擺在院子的一角。
我眼睛一熱，鼻子酸的更厲害了。
我從天上跳下來，想要撲進他的懷裡。
我看著我穿過了他的身體，他毫無知覺，依舊劈柴。
我哭著喊他……
隱隱約約，虛虛實實，我一次又一次的在夢裡回到家。
我不止一次希望，要是爹沒有病死就好了……
那樣娘也不會不堪受辱上吊自殺，我和妹妹也不用成為雲漢城裡人人可欺的小乞丐。
“呼——”我的吐了口氣。
“哥——”
“哥——”
“二狗哥——”
“二狗哥——”
“二狗哥——”
我的耳邊有人在喚我，我的意識開始聚集回籠。
眼前的院子變得模糊，透明。
我看見我娘抱著妹妹走進院子裡，我爹攬著她的肩膀，她們好像是在對著我笑。
“醒醒！”一隻手拍了我的肩膀。
我虛弱的掀開眼皮。
還沒看清眼前人，就聽見一個聲音快樂的炫耀著。
“我就說你們叫不醒，你們還不信！”
待我睜開眼睛，我看見那位公子，他抱著胳膊站在我的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我。
我腦子昏昏沉沉的，身體先給出了反應。
我撐著胳膊，掙扎著要起身，大虎和三牛來扶我，妹妹眼睛腫腫的紅紅的，像家裡養過的兔子。
“哎！你別急著起來，好好歇著吧！”他皺著眉頭看著我。
我有些慌，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大虎和三牛將我放下。
“我錢都給醫館了，你好好躺著比什麼都強！”那公子說道。
後來，
我知道了，他要將我們收進府裡。
我想，這也很好，為奴為婢，能熬過雲漢的冬也是好的。
我們住了進去，我的身體漸漸好了起來。
我和四方一個屋，大虎，三牛，五福住在一個更大屋子裡，小花自己住一間。
我們換上乾淨暖和的衣服，每日吃乾淨可口的飯菜。
我告訴他們:公子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們這輩子做牛做馬也得報答公子的恩情。
我們沒有為奴為婢，他將我們送去上學。
我還記得那日，他將我叫進屋。
“二狗，你想學些什麼本事哪？”他病了，臉色比前幾日更加蒼白。
“我……我想在公子身邊好好伺候公子……”
“我用你伺候？！”公子翻了個白眼。
“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大虎要去學廚子……小花大概是要學醫……你想學什麼？”他晃著腳問著我。
“我……”
“我想去學功夫……”我小聲說著。
“學功夫？”他似是在思考。
“成，明兒我去找個武館，送你去學。”
好似很輕鬆，我第三天便被他帶著去了武館，開始了我的習武生涯。
我很開心，又很害怕。
我害怕這一切只是我的夢，真實的我還窩在坍塌的房子裡等死。
沒多久，寒冬來了，公子病的更重了。
無錯書吧他沒日沒夜的咳嗽，整個人瘦的更厲害了。
大雪裡，有人尋上門，他說他是公子的夫君，公子是個小姐？！
我震驚的看著床上的人。
對啊，她這麼瘦弱，應該是個小姐。
我的妹妹似乎知道這個秘密，整個屋裡就數她最平靜。
我不喜歡那個叫長安的男人，姐姐根本就不認識他，他一定是冒充的。
如果他是姐姐的夫婿，如果他真心愛護姐姐，他怎麼放心姐姐一個人來雲漢？
他一定是負了姐姐的男人。
我怕姐姐受到傷害，便安排小花五福跟在姐姐身邊。
後來姐姐身體不好，阿紅來到這個家裡，她負責照顧生病的姐姐。
我們是男孩子，實在不應該隨意待在姐姐的房裡玩鬧。
四方說，我們可以每日去看看姐姐，向她請安問好。
我們每日上學放學，都會來姐姐屋裡看看她。
她的屋裡有著一個小板凳，那是五福的專屬座位。
他很愛吃糕點，像個小兔子一樣捧著一塊漂亮的糕點，坐在小凳子上和姐姐說話。
還好，五福還小，還能陪著姐姐。
冬去春來夏又至。
姐姐在最有生機的夏離開了我們。
她的身體被一把大火燒成了灰燼，長安將她放進一個漂亮的罐子裡，她的牌位上放了一顆圓潤的珍珠。
姐姐將家交給我，她囑咐弟弟妹妹要愛護我，她替我們想好了一切。
我再一次，從孩子變成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