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
黑色……
密不透風的濃郁的黑色……
要不是林百萬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確實是睜開的，她就懷疑自己瞎了……
等等……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林百萬：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我這輩子是被開啟了什麼史詩級地獄難度的人生副本嗎？這日子是人過的嗎？我瞎了？！
啊哈？！
身後像是有一陣風在推著她腳步不停朝前走去。
“我躺都不能躺嗎？反正是黑天，也不刺眼，我在這睡一輩子不行嗎？”林百萬崩潰。
看不到邊際的黑色，將她的聲音全部吸收。
“我不想活了……”轉念一想。
“我也沒有這麼想死……我只是想歇一歇，過點幸福的小日子，怎麼天底下這麼多生活幸福裡不能加我一個……我又不是要成為億萬富翁，我有什麼錯，我只是想安穩的過點歲月靜好的日子。要不是我這健壯的體格子，我早死八百回了……”林百萬邊走邊罵，有什麼所謂，日子過的這樣地獄，就算罵人破財又怎麼樣，有本事就搞個大的，罵人消耗生命值，也挺好，她能直接給自己罵死，結束這操蛋的一生。
想到這裡自己又覺得自己好笑，沒忍住，笑了起來。
不知走了多久，她覺得腿像灌鉛一樣的沉，再走下去，她應該還開始抽筋。
好想歇歇，偏偏停不得。
突然，米粒一樣大的亮光出現在眼前。
“嘔吼！嘿嘿嘿，沒瞎，嘿嘿嘿……”林百萬揉著眼睛傻笑著，被身後的力量推向光線處。
越走近，光越刺眼，她不得不眯著眼睛。
亮光過後，她看到了一個故事。
不，應該說她似乎親身體驗了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發生在一個奇怪的時代。
她好像是親歷者，又好像是開了上帝視角的旁觀者。
她看見了一個女性短暫的一生。
“媳婦兒，這胎一定是個男孩，我保證生完這胎絕對不讓你再生，我下半輩子，就好好伺候你娘倆……”屋子裡的小女孩們像是木偶一樣，毫無生氣的聽著兩人的對話。
“什麼？醫生，這又是個姑娘！這沒抱錯吧！我們村神婆看了，我媳婦這胎一準是個男孩……不會是你們醫院把我兒子弄混了吧！”
“啪！”
“敢跟你老子犟嘴，你用的是老子給兒子取的名字，倒黴東西，滾！別在我眼前晃悠，晦氣！”
“上學上學，上什麼學，去跟出去打工賺錢，你當老子是養你吃白飯的！”
“沒錢，沒錢，這些錢要留給我兒子花！”
“閨女啊，聽媽一句話，別和你爸犟，回家嫁人吧！”
“你掙的錢全部交上我！”
“跟我吧，我一個月給你一萬。”
“今天網上確認時間截止。”
“我閨女死在你的屋裡，你就得給我賠錢！不賠錢，我們就不走了！”
“百萬啊，我知道你愛美，我給你買了個最漂亮的骨灰盒，下輩子投個好胎，別再這麼苦了……”
林百萬走馬燈似的看完這些畫面，呆住了……
“這是我？我的上輩子還是接下來要投胎的一輩子？!”
“我的娘，我的四舅奶奶，我姑老爺的兒子，我姥姥的祖宗……”
“我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人嗎？我一定只能在垃圾和非常垃圾的劇本里二選一嗎？”
“我能變成狗嗎？”
“豬也行！”
“我是不是做過什麼倒反天罡的事？”
“這是我？那我現在是誰？”
“救命！！！”
林百萬只覺得腦子漲的發暈，不知道腦子裡為什麼憑空出現了一些知識……
“呵……”林百萬癱倒在地，抱著頭苦笑。
悲傷絕望到極致時，人是沒有眼淚的。
“怎麼搞？要是死了就要過這樣的人生，那他奶奶的！”
“我要活一萬歲，死了立即神魂俱滅，消失在天地之間，投胎，投什麼鬼胎！”
林百萬憤憤的想著，剛剛看到的人生，真的是——生不如死！
“少年……”空靈的聲音被風送來。
林百萬虎軀一震，我說鬼話，不代表我喜歡鬼，不代表我不怕鬼，不代表的可以見鬼，更不代表我要變成鬼……
“萬事自有緣發，上天自不會虧待有心人……”空靈的聲音再次傳來。
她壓根不敢回頭，只是緊緊的抱住自己，生怕自己回頭看見什麼亂七八糟流了一地腸子的東西。
“去好好生活吧，上蒼憐憫苦命人，你自會有福報……”空靈的聲音說完，四周便靜了下來。
林百萬除了自己的心跳，和自己瘋狂在心裡罵人的聲音，聽不見其它動靜。
此刻內心：什麼福報，996嗎？上七休零還是上六休一……
腦子裡裝了太多東西，導致她現在的語言和思維繫統比較混亂。
她被來時的一股風吹的站了起來，被迫邁著僵硬的腿朝前走。
中途她想躺下，讓那一股風推著她滾，只是那風怕不是上輩子的是個黑心老闆，根本躺不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林百萬只覺得雙腿早已沒了知覺，眼皮子直打架。
“我的天啊，這我螞蟻森林的能量不得爆炸啊……”疲勞的林百萬不忘調侃著一坨**一樣的生活。
突然，前方驟然亮起，刺目的光迫使她閉上雙眼。
再睜開時，她站在懸崖邊上，身後的像是被人重重踹了一腳，朝著深不見底的地方極速摔去。
“啊啊啊啊——”一輩子沒玩過高危運動的林百萬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蹦出胸膛，真好，不如死掉。
巨大的恐懼迫使她叫了出來，猛地一起身。
林百萬滿頭汗的從床上坐起，剛剛墜崖的驚恐還未消散，薄薄的寢衣被汗水打溼，貼在身上，黏膩的令人更加不適……
她愣愣的看著蓋在自己身上的緞面薄被，深思在天外遨遊。
“咯吱——”門被推開。
“你醒了？”身著月白長袍的人從屋外走來，陽光打在他的背後，林百萬看不起他的面孔。
“可好些了？”
“餓不餓？”佟楚景掏出帕子替她擦去額頭上的汗。
林百萬只是呆呆看著他，繼續神遊太虛。
似是兩輩子的記憶在她腦中打架。
甲說：這是個變態，殺了他。
乙說：殺人犯法，要從長計議。
甲說：這尚書府是不是有毛病，能養成這樣一個變態來。
乙說：對對對，遠離變態，鐵血冷肺保平安……有機會一定要整死他。
林百萬只覺得自己逐漸在成為一個變態，乾脆什麼都不想，放空……
“我要洗……沐浴……”林百萬怕自己的異常被發現，要是被當妖怪燒死，下輩子就要過上骨灰盒都買不起50塊錢一個的，那也太悲傷了。
“好，我讓丫鬟們進來服侍你。”佟楚景見剛醒來的人臉白的像是一張薄薄的紙，也不敢同她再開玩笑。
“你們幾個，好好服侍小姐沐浴。你，去廚房拿些清淡的粥飯來。你，去將小姐的藥端來……”佟楚景走到門外，面色冷冽的吩咐著門口的丫頭們。
自己則坐在不遠處的石桌前喝茶。
看著面前的屋子進進出出的人，心裡有種莫名的滿足感。
失而復得，久別重逢是這個世間難得的美事。
林百萬被幾個丫鬟服侍著，泡在浴桶裡，身上黏膩的汗被幹淨的水洗去時，她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呼——”她伏在木桶邊上，任由丫頭們擦洗。
“嘖——”想到剛剛的夢和腦子裡憑空出現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覺得神奇。
服侍的丫頭以為伺候不周，連忙告罪。
“與你無關，我只是有些……餓了。”林百萬熟練的編著別緻的理由。
“已經有人去取飯食了，待小姐沐浴好，就可以用飯了。”小丫頭解釋道。
“嗯，多謝。”林百萬隨心的道謝。
“這是奴婢的本分。”小丫頭連忙道。
林百萬不再理她，繼續想著夢境，蒸騰的水汽將她的小臉燻的通紅，慘白的臉上也染了一絲生機。
林百萬內心一刻也不停的倒推著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
已知，我受傷做了個噩夢，夢醒之後，我便發現我腦子裡多了些許東西。
再者，我依稀記得小時候自己因傷失去過一段記憶，可能這是我之前記憶裡的東西。
其次，二姐教我念書，和這些憑空出現的知識並不一致，甚至很多相悖。
最後，夢境的產生與人的潛意識有些關聯，人的夢境不會毫無根據的出現不相干的事情。
所以，這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也有可能是我虛假幻想出來的。無論怎樣，這個秘密只能爛在心裡……被人知道，就等著被燒死祭天。
走一步瞧一步。
自己這輩子過的也很慘，但好歹前十年還是在丞相府的寵愛裡長大，有愛她的母親，不嚴厲的父親，疼愛她的大哥，喜歡照顧她的二姐，頑皮的三哥，四……奧，沒有四哥，有她黑不溜秋的小王八，給她收拾爛攤子的管家……
可是如果夢裡是真的，這一輩子死了就要去過出生就差點被扔下的被嫌棄的林百萬的一生的話，自己還是好好在這裡活著吧。
悲慘的生活因更悲慘的對比而變得幸福。
或許是這裡的美好的記憶令她眷戀，屬於這裡的思維方式目前還在上峰。
先和她那假四哥殺了千少卿，最好再能搞死佟楚景，這偌大的朝廷倒是動不了……
再說再說，計劃趕不上變化，計劃越多越焦慮。
反正自己的身體壞的像一口破麻袋，先讓佟楚景養好再說。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來自敵方的便宜更具有誘惑力。
林百萬被攙著從浴桶裡出來，絞乾頭髮，沒有梳起來，便坐在桌邊吃粥。
佟楚景坐在桌前，嘴角含笑的看著她一勺一勺的往嘴裡送著飯。
“晚晚真乖……”他想到之前那個在宅子裡動不動就鬧絕食的暴戾小姑娘，和眼前這個能待在他身邊吃飯的姑娘比，到底是長大了。
林百萬無法控制自己的潛意識思維，只是覺得他的話怪油膩的，有點影響食慾。
想著“人在矮簷下哪能不低頭”，額角的筋跳了兩下，繼續吃飯。
996都幹過，這還有什麼忍不下來的。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蓄力闖死他。
“晚晚不說話，莫不是還在想著昨日的情郎……”佟楚景搖著手裡的扇子，看著她。
林百萬收好表情，心裡猛的暗示自己：以後要殺人，現在就當在積德吧……
“尚書府沒有教養過你，食不言寢不語。”
“奧~”
“我竟不知，我的晚晚是個如此守規矩的人……”佟楚景的語調古怪的像一盒沒有標清味道的怪味糖果，你根本不知道下一顆是鼻屎味，還是鞋底味，關鍵是不論多噁心，你還得嚥下去。
“嗤——你不知道的多著哪！”林百萬放下手中的勺子，用帕子擦著嘴，還不忘嘲諷她。
佟楚景也不惱，只是看著她。
“看來晚晚是怪我對你關心還不夠？”
“對對對，是是是。”林百萬接來藥，一仰頭全灌了進去，長痛不如短痛，早晚都要喝，還不如一口乾了。
佟楚景挑眉，頗有些意外的看著喝藥像喝酒一樣的人。
“還有事嗎？”林百萬放下藥碗，喝了口水，壓下苦澀的藥味。
“晚晚這就嫌我了？那日後要和我在一起一輩子怎麼辦？”佟楚景看似玩笑的話裡都是試探。
“嘖——”林百萬皺了皺眉。
“我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就非得每天每時每刻在一起？”
“你不用去賺錢給我買首飾買珠寶買漂亮衣服？”
“你不用去給我裝飾大房子？”
“你不用去搜羅好吃的好玩的送到我眼前？”
“你說要和我一輩子，莫不是誑我？”
“別的小姑娘嫁人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我嫁給你去吃糠咽菜？”
“那我還不如去當乞丐，最起碼我還能多吃點糠……”
林百萬一副“你沒事吧？沒事你去打八分工”的表情看著他。
“晚晚嫌我窮？”佟楚景訝異的看著她，手裡的扇子都忘了扇。
“嗯，對。”林百萬拿出了敷衍領導的那一套。
“晚晚為何這樣覺得？”佟楚景自認為並沒有苛待過她。也是好奇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就是隱隱約約覺得……”林百萬也不看他，熟練的打著太極。
“奧……”佟楚景繼續搖起扇子。
“你能離我遠點嗎？你這個扇子扇的我頭疼！”林百萬在試探，試探底線在哪裡，哪條可以踩哪條不可以踩。
佟楚景搖扇子的手頓住，收了扇子。
“中午吃什麼？”林百萬思維發散的不受一點控制。
“晚晚想吃什麼？”佟楚景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
林百萬：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臉上的面具撕爛！裝，繼續裝，老子身上這些傷，全是拜你所賜，裝什麼深情。
狗男人，早晚有一天閹了你。
“蒸羊羔蒸鹿尾……燒花鴨燒……”林百萬唸經一樣的報著名。
“我要吃群英薈萃，我要喝宮廷御液酒……”
佟楚景皺起了眉。
“你要喝酒？”
林百萬：好傢伙，不叫名了，要生氣，要生氣了！
“有何不可？”林百萬坦蕩的看著他。
“我這個年紀喝些酒怎麼了？少見多怪！”林百萬語氣逐漸放肆起來。
“江律回就是這樣教你的？”佟楚景臉沉了下來。
“喲，知道不少啊……”
“你查了這麼多，我喝酒不喝酒，你查不到？”林百萬依然挑釁。
佟楚景突然笑了出來。
“也是，江律回算什麼，他也不是親哥哥，還因為藏身在丞相府，引得朝廷和闖靈閣滅了你丞相府滿門……”
“他怎麼可能真心待你好……”
無錯書吧“那他為何要救你，還要將你放到他身邊……”
“他是在贖罪，還是……對你有所圖謀。”
林百萬呷了口茶，不見動怒。
“奧？那你說他圖謀我什麼？”
“丞相府五小姐的身份？”
佟楚景站起身，走到她的身後，將人圈在懷裡，丫頭們早就要眼色的撤了出去。
他的嘴唇印在林百萬的耳後。
林百萬：沒事，我家狗也這樣舔過我。
“你說他是不是也在圖謀……你這人？”
林百萬被氣笑了。
“你的想法很別緻。”
“不是嗎？晚晚這樣好，誰能不愛你哪？”佟楚景似是喜歡這種親吻的感覺，便將頭埋進她的脖頸處，嗅著她身上剛沐浴好的乾淨的味道，呼吸急促了起來。
林百萬感受著脖間噴灑的熱氣，臉差點沒繃住。
我的天誰懂啊，癢癢肉長在脖子裡的感覺誰懂啊？
她努力剋制，卻忍不住顫慄。
察覺到她的顫抖，佟楚景將臉抬出來，在她耳邊輕笑著。
“看來，晚晚的身體也想我了~”他的手在她腰間流連。
林百萬；他是跟我有仇嗎？怎麼老是跟我癢癢肉過不去。
“不如，晚晚和我一起去床上可好？”佟楚景的聲音誘哄著。
林百萬深知女性的貞操不藏身在陰道里，也不在乎這些所謂的性行為……
但是，摸她癢癢肉真的很冒犯。
“公子就這樣急……哪怕我身子不好？”
“公子不怕我這副身子，經不起折騰，死在這榻上？”林百萬的手按住腰間作亂的手，緩慢開口。
“佟楚景，這就是你說的喜歡嗎？”林百萬這句話夾雜著充足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