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what the fuck!”林百萬感受到身上每個部位都在疼痛。
她掙扎著睜開眼。
“嗯……”林百萬十歲以來,第一次出現了罕見的大腦宕機狀態。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這個帳子真漂亮,青色的,和我的粉色帳子很不一樣……
“嗯!”林百萬猛的坐了起來。
這不是我的房間,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後,恐懼從背後爬上頭皮。
“嘶——”起來太猛,身上更痛了。
林百萬一時間不知道該安撫哪塊肉比較好。
“吱呀——”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你醒啦?”走進來的一個小丫鬟問道。
“嗯……”林百萬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
“你已經睡了一整天了,終於醒了……”小丫鬟道。
“請問……這裡是……”林百萬坐在床上抱緊自己,一時間不太能搞清狀況……
昨天,昨天,昨天……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我不是應該被淹死了?
“這裡是我們公子的一處宅子,昨日公子出去遊玩,在河邊發現了昏倒的你……就將你救回這宅子了……”小丫鬟忙忙碌碌的在拾掇著什麼。
林百萬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起來。
她想起了昨天丞相府的大火,死了的小桃,死了的三哥……空氣裡瀰漫的血腥氣,沖天的大火……神秘的黑衣人……安靜的死在火海里的丞相府……
胃在不斷向上翻湧,她只覺得自己要吐了出來。
不行!
不能!
現在還很危險!
要忍住!
不要吐!
不要再想!
不要哭!
林百萬藏在被子裡的手隔著衣服狠狠的擰了自己一把。
藉著疼意讓自己清醒。
“呼……”
滿頭汗水的林百萬偷偷吐出一口氣。
“小姐?”話嘮的丫鬟站在床邊叫道。
“我見小姐頭上都是汗,小姐可是哪裡不適?”
“無事,多謝。”林百萬客氣點頭回應。
“勞駕請問,我身上的包袱是否還在?”林百萬想起來自己束在身上的二姐新縫給她的小布包。
“在的,已經晾乾了,我這就取來給你。”小丫鬟轉頭忙著去取林百萬的小布包。
坐在床上的林百萬見丫鬟已經出去。
“呼——”她重重的吐了口氣,不敢耽誤,著手檢查的身體情況。
她還要回丞相府,哪怕是……
哪怕沒有一個人活著……
無錯書吧她也要親眼看看父親母親大哥二姐……
檢查一遍後,她只發現手上包著紗布。
很好,她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嘗試著去調動自己的身體部位。
沒事,沒事,死不了,不疼的,她在心裡瘋狂給自己暗示。
“噠噠噠——”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小姐?”小丫鬟手裡拿著她的小包走了進來。
“小姐,你怎麼起來了?”小丫鬟見她起來,連忙跑到身前伺候。
“我沒事,我想見我的救……你的主子一面,可以嗎?”林百萬謝絕她的幫忙。
“多謝。”林百萬伸手拿過她手裡的布包,不做停留的背到自己身上。
反正也不知道自己昨夜混亂中到底塞了些什麼進去。
現在最重要的是出去,去丞相府。
“我家少爺剛剛出門了,一會就回來,小姐可能需要等會。”小丫鬟俏生生的說著。
林百萬有些愣怔,小梨……如果,如果小梨……她應該也是這樣嘰嘰喳喳的同自己說著小話。
她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回神。
沒事。
沒事。
不要想。
林百萬努力逼退淚意。
“可以給我一套衣裙嗎?”林百萬啞著嗓子問道。
“小姐是要起來嗎?”小丫鬟圓圓的小臉紅撲撲的很是鮮活。
林百萬點了點頭。
“小姐請等一下,奴婢這就去拿。”說完小丫頭又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呼——”
“呼——”
“呼——”
林百萬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
可是情緒它像潮水一般湧來,林百萬對它的阻攔不堪一擊。
“嗯——”她狠狠掐著自己的合谷穴。
疼痛可以讓人保持冷靜,讓人清醒,讓人逃離情緒。
“小姐,這套衣裙是奴婢新做的,還沒有穿過,只是比較粗糙,還望小姐見諒……這個宅子只有少爺一個主子,不太能找到好一些的衣裙……”小丫頭捧著衣服走了進來,紅著小臉 ,有些害羞的解釋道。
“多謝,穿了你的新衣服。”
“我付錢給你。”
林百萬連忙在小布包裡翻找起來。
“小姐客氣了。”小丫鬟出聲阻止。
“少爺說要把你當做府裡的客人來照顧……小姐不必給我衣裙錢。”
“宅子裡會補給我的……”似是怕林百萬再次拒絕,小丫鬟趕緊又補上一句。
“這
……多謝……”林百萬掏錢的手頓住,僵硬的道了聲謝。
“我幫小姐更衣。”
“嗯。”
林百萬在丫鬟的幫助下換好了衣服,不知道去哪裡,只能重新坐回床邊。
去哪裡?能去哪裡?
去做什麼?
要去做什麼?
林百萬摳著布包上即將掉落的珠子。
腦子裡什麼都沒有了……只是白茫茫的一片空白……
要想辦法……
想辦法做什麼?
林百萬試圖讓自己冷靜思考。
首先,從這裡出去,那麼就需要先向救命恩人辭行……就說自己是意外落水……要趕緊回家……這其中……不能暴露自己丞相府小姐的身份……
丞相府已經沒有了,不要提自己的身份。
林百萬又想到那日在水下聽到的黑衣人的對話,堅定了掩蓋自己身份的信念。
其次,偷偷去丞相府,看看……看看什麼呢?林百萬眼前遮起一團水霧。
“啪嗒——”一滴淚落下 ,砸在手上。
林百萬只是低著頭,看著手上的水滴。
眼淚啊——
不要流下來。
這是林百萬第一次感受到絕望。
善於察言觀色的小丫頭似是發現了她在哭,想著她小小的年紀就落在水裡,遭此一難,不免心生憐憫。便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輕輕掩上了門。
“去弄些吃的來給這位小姐吃好了……”門外的丫頭嘟囔一句,似是在自言自語。
“不能哭……”
“不要哭……”
林百萬咬牙忍住,心裡像是被裝進了一大團浸滿水的棉花,堵的她生疼。
“啪——”林百萬用力的抽在自己的臉側。
“啪——”毫不猶豫又是一下。
臉側瞬間紅了起來。
疼——
臉色的漲痛——
受傷的手的刺痛——
不斷的衝擊著她脆弱的神經。
林百萬就這樣呆愣愣的坐著。
不知過了多久,丫鬟端了飯進來,她囫圇吃了一頓飯。
吃完繼續呆坐著。
“吱呀——”虛掩的門被推開。
“小姐,我家少爺回來了。”丫鬟進來告知。
林百萬抬起頭。
“我可以去見一下你家少爺嗎?”
“小姐這麼請~”丫鬟引路。
林百萬沒出過府,沒有去其他人家裡做客過……在她有記憶的時間裡是這樣。
每次母親都說外面壞人多,她身體不好,府上太忙騰不出人手陪她……
現在,家……
她怕自己哭出來,偷偷的在袖子裡按著手上的傷口。
算起來,這還是自己第一次去別人家。
第一次去別人家是一種什麼感覺吶?
很陌生,很陌生。
想逃離,逃離回家……
可是……
不知跟著丫頭轉了幾道彎。
“小姐到了。”丫鬟站在一處房門外道。
“多謝。”林百萬吸了吸鼻子。
丫鬟朝她行了一禮便走了。
站在門外的林百萬有些害怕,她不知道門內是誰,她只希望自己能有些好運氣。
“吱呀——”她推開了面前扇門。
後來她時常會想,自己在那時的心情是怎樣的?
她想了很久都想不起來,明明是件很難過的事情,明明是件應該記憶很深刻的事情,為什麼想不起來,為什麼會想不起來?
後來瘸腿的米老頭告訴了她,當一人很悲傷的時候,自己的身體會產生一種保護機制,讓她忘記那些痛苦,讓她的記憶變得恍惚……這樣痛苦的人才能活下去……
活下去嗎?
“呵——”她冷笑著喝進碗裡的酒,血紅的雙眸裡蓄滿了淚。
“這樣的日子……活下去有什麼意思嗎?”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酒罈,又為自己滿上一杯,酒意漸濃,手開始顫抖起來,連帶著腕上的傷疤都變得模糊起來……
影影綽綽,虛實之間,這些傷疤好像活了起來……
在眷戀什麼呢?
她時常這樣問自己。
日子過的苦悶,窒息,沒有一絲希望……活著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報仇?
蚍蜉撼大樹!
天方夜譚!
她一個小小的女子,到底怎樣才能手刃仇敵……
活下去嗎?
怎麼活下去?
不報仇,父親母親他們是不是在怪自己……
一定是怪自己了,他們這麼多年,沒有一個人願意如夢來看我。
“我真的很想你們……”
大顆大顆的淚,像是斷線的珠子,順著臉頰砸進少女瑩白的鎖骨裡,最後沒入衣物中……
“父親……”
“母親……”
“大哥……”
“二姐……”
“三哥……”
“四……”
“奧……我沒有……沒有……四哥……”
無意識呢喃著的女子,最終不敵酒意,倒在桌子上。
“呯——”手裡捏著的酒碗自手中脫落,在桌子上打著轉,停在臉側不遠處。
門外,
立在風裡的男子一身寒意。
“她……竟是這樣……恨我嗎?”
頭髮白花花的老頭嫌棄的嘖了他一眼。
“她恨你不是應該的!”
“今天又來我這裡做什麼?”
老頭叉著腰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你要是來看人……”
“噥……”老頭用下巴示意他。
“看到了吧,可以了啊!大晚上的趕緊回去吧!”
老頭打了個哈欠,一瘸一拐的挪到另一側,拿出趕人的架勢。
“先生,我先將人送去房中再走……”男子的臉隱在暗處,讓人看不清楚。
“別別別……”
“你可別……她又不傻,她要是知道是你抱她回去……她恨不得攮死她自己……”
“你可別給老頭我找麻煩事了。”老頭揮著手嫌棄的很。
“可是……這樣……她會生病……”男子艱澀的擠出一句話。
“不用你管,走吧,我們爺倆有辦法。”老頭趕完人,也不在乎人走不走,推開門自己徑直走進屋子裡。
將桌上的酒罈酒碗收了起來,狠狠的點了點喝醉酒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臭丫頭。
“嗯……二姐沒教……這個我不會……”夢裡的人兒似是在和人吵架。
老頭嘆了口氣。
一瘸一拐的去抱來一件披風,披在了她的身上。
“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轉頭又去張羅著燒熱水,要是等臭丫頭醒了,喝不到熱水,免不得又要頭疼。
屋外的男子像是化成了一尊石雕。
立在陰影裡,藉著黑暗,凝視著趴在桌上的少女。
她腕上的傷疤刺痛了他的眼。
他收回視線,無力的垂下手,手心裡的髮帶隨著風在空中舞著。
“主子,夜深了……”身旁的人催促著。
“走吧。”男子攏了攏身上的披風,身形完全隱入黑暗。
“是……”
風捲起地上枯黃的樹葉,打著璇的飄進來還未來得及關的上的房門內……
收拾好的老頭從後頭走了回來。
“喲,走了……”老頭捋了一把蒲公英一樣亂蓬蓬的頭髮,瞅著早就空了的屋外。
“臭丫頭,也不怕凍死在這裡。”老頭攏了攏她身上的披風,訓斥了一句。
老頭一瘸一拐的走著去關上門。
“天冷了……”
“冬天不遠了……”
“又是一年啊……”
“也不知道我老頭還能陪你多久……到時候……你還得哭鼻子……”老頭嘟囔著。
“小王八……別跑……”桌上的少女咕噥著。
“咦——煩死人了——”老頭瞅她一眼,很是“嫌棄”。
“再喝,再喝,女孩子家家的,誰像你一樣抱著罈子喝,你這個小酒鬼以後怎麼嫁人?”
“母親……”
“母親……嗚……”披風裡的女孩嗚咽了起來。
“害……都是造孽啊……”老頭伸手拍了拍似乎是夢魘住的人。
夢裡,
夢裡在做什麼……
夢裡有什麼?
十歲那一夜……
推開的那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