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殿的佩德羅西總算等到了來聖域覲見始遨的這一天,他剛滿20歲,已經是三紀頂端的奉天祭司之一,少年裘馬,春風得意。
他運氣不錯,一直以來駐守的小島離他出生的巴塞羅那相隔不遠,熾熱的地中海陽光,搖曳樹影的沙灘。當然,島嶼有結界封印,所以即便與巴塞羅那這麼熱鬧的城市相隔不遠,也是世人無法發現的。那座島嶼上,紅瓦白牆西班牙風格的宮殿佇立在半山腰上,不遠處,隔海相望,巴塞羅那的港口熱鬧非凡,哥倫布的雕像擎天而立,手指遠方:請不要讓我永遠被困惑所包圍。
始遨巍然地坐在寶座之上,走進正廳的佩德羅西身著赤金甲冑,披風搖曳,上面的扣針是閃耀著光芒的第八殿祖母綠徽印。空曠肅穆的主君殿正廳只聽得見他戰靴敲擊大理石地面的回聲。
佩德羅西單膝跪在臺階前,恭敬地向始遨行禮,始遨按著自古以來的規矩訓誡叮囑他有關第八殿奉天祭司的職責,問詢瞭如今他手頭上正在執行的任務。才說了沒幾句,突然聽見一陣慌亂的聲響,打破了這肅穆莊嚴的殿宇空間。
佩德羅西抬頭望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隻小小的,白色的西伯利亞虎從廊柱後竄上臺階,後面緊跟著追來一個人,往始遨寶座的臺階奔去。佩德羅西不明所以,又不敢在始遨宣召前站起來,只好看著這個追來的白色長裙嬌小身影在始遨寶座的第二段臺階上一會兒蹲下來,一會兒往左往右地移動,企圖抓住這隻明顯才出生不久的西伯利亞虎。
她好容易抓住了它,只是一門心思地抱著懷裡掙扎轉動,不甘心束手就擒的小老虎,專心和它嬉鬧著,一邊走下臺階,一眼都沒朝主君的方向看。
說時遲,那時快,她懷裡的西伯利亞虎一個扭動,突然往前一竄,撲了出去,佩德羅西眼明手快,一把接住從她懷裡掉出的小老虎,覺得莫名其妙。
“這是第八殿奉天祭司-佩德羅西,阿釋,去給他見禮。”
佩德羅西手裡抓著老虎,正不知如何是好,聽見始遨平靜的聲音。
同樣是奉天祭司,互相之間行禮的規矩歷來都是按各自的年紀,只見著那個白色長裙嬌小的身影輕快地走下臺階,來到佩德羅西身前,給他見了禮,聲音輕的甚至聽不太清:
"幸好沒摔下來,謝謝你。"
白裙子少女戴著十二殿徽印的珍珠別針,是釋羅狄迦,佩德羅西將手裡的小老虎輕輕地放回釋羅狄迦懷裡,她衝他莞爾一笑,他一愣,迷離的琥珀色眼睛烙印進了佩德羅西心底。他看著釋羅狄迦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隻老虎,親了一下。
佩德羅西燦爛地笑著,“你就是釋羅狄迦了,很高興認識你。”
釋羅狄迦沒聽見他說話似地,自顧自地擺弄著小老虎還未長出多少的牙齒,興致盎然地撫弄著這隻新的寵物。這隻西伯利亞虎是俄羅斯駐外元老院的人為了討好釋羅狄迦特意託了瓦萊洛的關係送來聖域的。
”你跑這裡來做什麼?佩德羅西第一次來聖域覲見,看你這副樣子,該怎麼想聖域的規矩,快回去。”
始遨雖然語氣嚴肅,但誰聽得出來並不是在責罵她。佩德羅西戀戀不捨地目送著釋羅狄迦抱著小老虎從廊柱盡頭消失了。
“也就這個比你年輕了,起來吧。”
始遨笑著搖了搖頭,從寶座上走下來,主君身上的對襟外掛上對稱地鑲嵌著兩排拇指蓋大小的紅寶石,金鍛子的飾帶上也有許多瑪瑙和小些的紅寶石金扣,領飾上還有圖紋繁複的圖樣,內裡黑色團雲暗紋的長袍將始遨映襯得更是高大偉岸,英姿勃發。
佩德羅西由衷地在心中讚歎,一直以來他心目中描繪的主君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始遨就是這世間的神祗,威嚴,英武,王者之氣,而恢弘壯闊的聖域,從此以後,他也將站在歷史最高處的舞臺上了,他激動地看著主君,發自肺腑地說了句:
“我會為聖域和主君大人的榮耀獻上一切。”
始遨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紅寶石主君指環閃耀著血色的光輝。
不久之後,始遨劃分出南歐和北非的領土交給了佩德羅西管轄,包括當地的元老院和長老們。始遨通知了原來管轄這些地域的第二殿和第十殿,僅僅是通知,並沒有徵求他們的意見。
佩德羅西離開聖域沒幾天,駐守在中國負責東亞事務的第九殿-蔣盟來聖域覲見了,始遨很高興,他們已經有三年沒見了。
“ 你把聖域修復了之後,真的一點都看不出285年前的景象了,好像一切都是以前的樣子;我倒有點傷感,還是我太久沒有來的關係。”
蔣盟站在聖殿前的臺階上,眺望著十二宮山默默說道。
“真不像你說的話,什麼時候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始遨站在他身後問道。
“我沒你每天那麼多事,時間多了,就在回憶裡走不出來。我是活得太久了,有時候覺得倒不如當年大殺四方個痛快,和他們一起去了才好。一踏上這十二宮的臺階,就忍不住想流眼淚。我真的是老了啊。”蔣盟頓了頓說道。
“枯骨山那裡還是從前的樣子,我們去祭拜他們吧,”始遨沉吟了一下,“我可不敢去回憶裡。”
兩個經歷過血洗聖域之戰的同輩戰友站在風中回憶那段已經過去很久的崢嶸歲月,枯骨山是聖域位於聖域山脈群之中的一座墓園。
“真像啊!怎麼會?”蔣盟吃驚不小的聲音。
“怎麼了?”
始遨問道,順著蔣盟望著的方向看去,只見山下不遠處,釋羅狄迦走出十二殿宮門,靠在雕像旁,身上竟然難得地穿著整齊的赤金甲冑。
“這孩子今天怎麼了?”
始遨心裡這麼想著,便越發仔細地望向釋羅狄迦的背影。真像?蔣盟說的真像是指?
始遨恍然,心頭掠過的200多年前雅柏的樣子。
”全身浸染劇毒不是我的詛咒,我也不覺得自己可憐,所以不需要誰的同情。”
那時候兩個人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站在第一殿的臺階上,雅柏離得始遨遠遠的,那清冷的聲音對他說。
“誰會同情你,你是因為性格孤僻怪異才會被人疏離的,和劇毒沒有一點關係。”
當年的始遨嗤之以鼻的答道。
始遨記得雅柏笑了。
之後與冥暗紀元的聖戰中,他擋在自己身前獨自對戰敵軍大將時的背影,驚鴻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