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上官淺來過以後,這幾日,蘇思娩便再也沒有見過宮遠徵的身影,無論換藥還是喝藥,都是下人過來伺候,蘇思娩覺得有些奇怪,但想著他性子本就古怪,也就沒有太在意了。如今她身體恢復的也差不多,是應該去和云為杉照個面了,自從上殿選過後,她便再也沒見過云為杉的身影,這次收穫雖然很少,但終歸是有的。
此時的云為杉正坐在房中,品著手中的茶,像是在靜靜的等待著什麼,不出她所料,這幾日,蘇思娩必定會來找她,她可是聽說她為救宮遠徵中毒一事,這幾日身體也該恢復的差不多了。她正思考著,下一秒門就被推開了,但進來的卻不是她所想的那個人。
“云為杉,好久不見。”突然出現在她視線的上官淺讓她不知所措,但下一秒又反應過來。
“妹妹好久不見。”
“妹妹?你以前很少這樣叫我。”
“那我怎麼叫你。”
“姐姐叫我上官淺就行,不用再裝,多累啊。”兩人對話,如同修羅場,氣氛略微顯得有些緊張。上官淺先走上前坐到她對面,一臉笑盈盈的模樣,那模樣很假,云為杉看著有些不適。
“你來幹嘛?”云為杉開口問道。
“怎麼?多年未見,我還不能找姐姐敘敘舊嗎?”上官淺還是如從前一樣,倚著桌案靠在一旁。云為杉則是坐姿端正,喝著杯中的茶。
“姐姐不打算給我茶水喝嗎?”她眼神瞟向她手中茶杯,見她緩緩將手中茶杯放下,拿起另一個茶杯放在她面前。
“要喝自己倒。”云為杉並不慣著她,對她冷眼相待。
“這可是上好的兔豪盞,執任大人可真是捨得,我都不曾用上這麼好的盞呢?”上官淺拿起那茶杯瞧了瞧,拿起茶壺倒了一盞茶水。
“這茶,是藥茶吧,姐姐可有哪裡不舒服?”上官淺一句接著一句的問著,云為杉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下了逐客令。
“你要是沒什麼事,就請回吧,我還約了人。”她也不避諱,直接將事實托出。
“別啊,我還沒問姐姐這幾年,到底去了哪呢?”云為杉見她不依不饒,把對宮子羽說過的事實又一一對她說了一遍。
“姐姐命真大,那姐姐先等著,我就先走了。”上官淺起身離開,杯裡的茶倒是一口沒喝,直接倒在了桌上,把茶盞扣在了桌案上。云為杉眼裡閃過一絲涼意,但又隨即消失。
上官淺剛從羽宮出來,就發現正在羽宮門前候著宮遠徵。
“怎麼樣?探出什麼沒有?”宮遠徵在一旁焦急的問道,只見上官淺搖搖頭。
“沒有,我試探了她,但見她也毫無反應。”
“無趣。”宮遠徵雙手抱在胸前,眼神飄忽不定。
“但這並不代表她沒有問題,沒有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上官淺堅定的眼神看向宮遠徵,宮遠徵也點點頭,認同了她的看法,如今哥哥還沒有回來,一切也只能暗中行事,一切皆不可打草驚蛇,畢竟他們在明,而她們在暗。
“過些時日,夫君就要回來了,這幾日帶尚淺我頭都是疼的,要不你把他帶去徵宮玩幾日。”
“不,休想。”宮遠徵果斷拒絕,他可受不了那小孩,動不動就一哭二鬧,本來徵宮就有了一個可疑的傢伙,再多一個鬧騰的小孩,他哪裡能顧的上來。
“徵公子,上官…”剛來到羽宮門口的蘇思娩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樣子,愣在了原地。
“哦?原來云為杉等的就是你啊。”上官淺發現她,目光自然是轉移到她身上,宮遠徵卻是背對著她,頭也沒回。
“嗯,昨日云為杉派羽宮的侍女來說過了,讓我今日前來敘一敘。”
“有什麼好敘的,哼。”宮遠徵冷哼一聲,讓蘇思娩不知所措,看他現在這個樣子。恐怕這幾日,宮遠徵是故意不願意見她了。
“云為杉?現在可要叫執任夫人。”上官淺糾正她,只見她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簡單行禮後直接走向羽宮內。
“遠徵弟弟還在生氣?”上官淺發現他那冷漠的表情,在蘇思娩來之前,他可不是這樣。
“我…”
“你再這樣下去,讓人不心生懷疑都難,脾氣還是收著點吧。”他不說話,自顧自的走了。
羽宮寢殿內,云為杉看著那倒扣的茶盞入了迷,這時,門外的蘇思娩敲了敲門,將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進來吧。”看見來人是蘇思娩,她鬆了口氣。
“剛剛上官淺可來過。”見云為杉點點頭,她瞧見那案桌上倒扣的茶盞,卻看不出何意。
“這茶盞為何倒扣在桌上。”她將心中疑慮問出,云為杉沒有說話,只是示意她坐下,為她倒了盞新茶。
“有何收穫。”云為杉直接開門見山。
“你怎麼知道。”
“如果沒有,你不必冒著被懷疑的風險來見我。”云為杉解釋道。
“那日我中蛇毒,宮遠徵給我吃了百草萃解毒。”
“但也讓他心生懷疑。”
“你中這蛇毒是故意而為之?”
“不是,中蛇毒是真。”云為杉冷笑一聲。
“這山谷中的毒物本就比山谷外的毒物毒性強烈不知道多少倍,你也真是膽大,以命犯險。”聽她這樣說,蘇思娩才後知後覺她那種行為到底有多危險,也難怪當時上官淺說從未見過宮遠徵如此擔心,她要是死了,對於宮遠徵來說,會更加的麻煩吧。
“嗯,那日我醒來,上官淺來看我時,對我說的每一句都在試探我。”想到那日的情景,蘇思娩不免多了一絲顧慮,眼下已經被懷疑,那得到百草萃的配方的機率豈不是更難。
“你無需管她,你的任務就是拿到百草萃的配方,你又不是無鋒的人,就算他們查,也查不到什麼,頂多對你多加防備,你自己小心點就是了。”
眼下,藥理司全家上下的掌握在她手裡,對於她的話,她不得不服從。
“如果我猜的沒錯,你每日都有服用百草萃吧,為何不直接將百草萃給我。”
“那百草萃下人拿來後都是親眼看我服下去的,我怎麼拿給你?”云為杉眉頭緊皺,對她這個問題感到頭疼。她倒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不過只要裝作已經嚥下去了,那百草萃自然是可以留下來。
“那為何不藏於舌底?”
“那百草萃一直被宮遠徵改良配方,現在而更是改良到遇水即溶的地步。”聽她說完,蘇思娩恍然大悟,難怪那日,她吃下那粒百草萃時,如此的容易,換做之前的那種,她現在怕是早就沒了性命。
“三月之期,希望在這三月之內,你能拿到百草萃的配方。”云為杉看向她時,眼裡閃過一絲涼意,如果在這三月之內,她沒有拿到百草萃的配方,那藥理司將無一人生還。
“嗯。”蘇思娩輕聲應答後,喝下盞中茶,起身離開了羽宮。
徵宮正殿內,宮遠徵正澆著他養的那些花花草草,只有和這些花草待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靜下心來。
前幾日,聽了上官淺那番話,他便再也沒有去探望過蘇思娩,幾次走到了房門口卻又停頓下來轉身離開了。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騙自己,故意中毒?然後得到百草萃,那日藥箱內的百草萃本就是留給給她的,只是他走的匆忙忘了說,可上官淺卻又和他說蘇思娩對百草萃圖謀不軌,難道就只是得到一粒百草萃那麼簡單嗎?他想不明白,也不理解她到底內心是什麼想法,她每每提到自己的家人時卻黯然失色,明明家人都還在又為何要面露難色。這一切都只能等宮尚角回來,再一一解答。
“徵公子。”突然出現的蘇思娩嚇了他一跳,他神色複雜,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不是在云為杉那裡嗎?這麼快就回來了?”宮遠徵放下手中瓢壺,一步一步走向她。
她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問:“為何徵公子這幾日一直避著我。”
“避著你?我為什麼要避著你?在這徵宮,我想去哪就去哪。還輪得上和你彙報嗎?”宮遠徵這話說的確實沒錯,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那我問你,你明知那蛇有毒,為何還要徒手去抓,為了百草萃以身犯險,讓我同情你?”
“徵公子認為,中那蛇毒是我故意而為之?”蘇思娩反問道,對於他的步步緊逼,她自然是不懼。
“難道不是嗎?”
“哼,真是可笑,我可沒聽過,徵公子如此小肚雞腸,那山谷中的毒物一不小心就能要人性命,怎麼就篤定我會為了那百草萃以身犯險?”
“況且,我也精通藥理,為何執著你研製出來的藥,我拿了那百草萃,又有何用?”蘇思娩一字一句,說的條條有理,宮遠徵被她問的啞口無言,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應對。
“我只為救公子,就是如此,如果徵公子不信,一開始就不必選中我,讓我回那藥理司又何嘗不可。”說著說著,蘇思娩紅了眼眶。
“我…”
“好了,徵公子不必再說了,我都明白,日後,我定不會打擾徵公子。”蘇思娩眼中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掉落下來,宮遠徵此時更加無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想著讓她不要再哭了。
“我信你。”宮遠徵淡淡開口,但聲音卻小到幾乎聽不見,見她沒有反應,繼續說道:“我說我信你。”他低下頭,始終不敢抬頭再看她一眼。
片刻後,他見她還沒有反應,再抬頭時,發現她早已離開,他深深嘆了口氣,他最是不明白這人心中所想,人心如深淵,深不可測,是最難以探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