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宮,蘇思娩看著眼前一桌子菜,心生疑惑,她一個人可吃不了這麼多,雖說宮門從不缺這些,但鋪張浪費總歸是不好的。
“有人嗎?”蘇思娩起身對門外叫了一句,卻無人回應。
“真是奇怪。”
“不知道蘇姑娘在奇怪什麼?”門外傳來宮遠徵的聲音,下一秒他便推門而入,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
她之前還未曾仔細的看過他的臉,現如今看來,確實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宮遠徵的臉龐輪廓分明,五官端正。他的眉毛修長而濃密,鼻樑高挺,鼻翼寬大,嘴唇紅潤而豐滿,微微上翹。
蘇思娩看得有些出神,下一秒又立馬回過神來。
“徵公子怎麼得空來我這邊。”
“我是這徵宮宮主,在徵宮豈不是想去哪就去哪。”宮遠徵走到飯桌前坐了下來,拿起碗筷剛想夾菜,卻又停頓下來。
“蘇姑娘不過來一起吃嗎?還是?在這飯菜裡下了毒?不敢吃?”蘇思娩聽到他說這樣的話,小腳步走到飯桌前坐下,夾起一塊肉就往嘴裡放,宮遠徵看她這樣的舉動,冷笑一聲。
“你沒下毒,你難道不怕我下毒嗎?”此話一出,蘇思娩無措,放入嘴裡的那塊肉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宮遠徵隨即夾起一塊肉,送入自己口中,這才令她安下心來。
“徵公子為何想到和我一起用晚膳。”她的話語間,全是試探。宮遠徵也不傻,不難看出她心中的戒備,不過也能明白。本就是沒有感情的人,哪來的信任。就像他現在,對她的懷疑也從未放下。
“吃便是,哪有那麼多為什麼。”宮遠徵的本意也只是想好好吃頓飯而已,看來這次,她確實是想多了。
飯後,侍女收拾完屋內碗筷,離開後便又只剩下兩人,兩人互相對視一眼,蘇思娩剛想開口,卻被他搶先一步。
“蘇姑娘是何時與雲姑娘交好,我可不曾聽說藥理司的大小姐還和云為杉有交集。”面對他這樣的問題,她心裡早已設下防備。
“進了這宮門本就是自己孤身一人,何不找個伴呢。”
“最好是這樣,如果讓我發現你是無鋒的人,我第一個殺了你。”宮遠徵惡狠狠的眼神盯著她,看得她發麻,她還未曾見過,他如此凶神惡煞的樣子,難怪傳聞中說所有人都怕他,看來這傳言也確實是真的了。
“徵公子不必擔心,我定不是無鋒的人。”她也是不急不慢,剛才有那麼一瞬間確實被他唬住,但好在她反應快,馬上冷靜下來,她可不能亂了陣腳,畢竟她也確實不是無鋒的人。
“空口無憑,你讓我怎麼信你。”
“相不相信都由徵公子你自己決斷,如果徵公子覺得我是,我解釋再多,徵公子也自然不會信我,如果徵公子覺得我不是,那我自然是沒有嫌疑。”她回答的風輕雲淡,和剛才的樣子判若兩人。
“我這…”
“徵公子也不必測我,你我同樣是精通藥理,這世上又豈會真有窺探人心之物,沒做過的,那自然是不會心虛的。”宮遠徵剛想從那袋裡拿出蟲子嚇唬她,卻被她幾句話給懟了回去,他吃了癟,心裡自然是不好受的。
“你少在這花言巧語,明日隨我一起上山,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究竟有多厲害。”宮遠徵說完便氣沖沖的離開。
見他走遠,蘇思娩長呼一口氣,這口氣可把她給憋壞了,若不是剛剛她鎮定自若,肯定會露出什麼馬腳,雖說不是無鋒之人,但也確確實實在給他們辦事,她只是想早點完成這筆交易,保藥理司再無危機。
“百草萃,確實是個好東西,但是這配方,恐怕才是更好的東西了。”蘇思娩會心一笑,這接下來,可都得靠她自己了。云為杉那邊就隨她去好了,她只需要完成她給的任務,其他事情與她一律無關,她只是想保藥理司全家上下所有人的安危罷了,往後不會與無鋒有任何瓜葛。
翌日,太陽還沒有升起,可是,空氣裡卻已瀰漫著破曉時的寒氣,草上也已掩蓋了灰色的露水;早起的雲雀在那半明半暗的雲空高囀著歌喉,而在遙遠的天際,則有著一顆巨大的最後的晨星正凝視著,有如一隻孤寂的眼睛。
“蘇姑娘,蘇姑娘。”正在熟睡的蘇思娩被吵醒,睡意朦朧的睜開眼。
“發生什麼了。”上一秒還在夢裡的蘇思娩起身,連鞋都沒來得及穿,急急忙忙來到門前,開門便看見一名侍女站在門前。
“發生何事了,這麼吵鬧。”她還沒反應過來,還以為這徵宮出了什麼事情。
“遠徵大人讓我來叫您,說讓你別忘了昨天他說的話。”
“什麼話?”這話聽得她一愣一愣的,忽然間又想起昨日吃完飯和下午還未回徵宮時,宮遠徵說過兩次要讓她隨他去上山採藥來著,她這睡一覺,居然給忘了。
“你給徵公子說,我一刻鐘後便來。”話落,她慌慌張張穿了衣服,套好了鞋,簡單洗漱後收拾後立馬往徵宮奔去。
一刻鐘後,宮遠徵等的有些不耐煩,剛想發脾氣,蘇思娩正好出現在他視野中。
“你可知你耽誤了多久?”他神色有些難看,卻也沒有怪罪太多。
“現在也來得及,徵公子走吧。”她走向前,和他兩眼對視,眼神示弱,倒不像之前那樣強硬的態度。
仔細看她的樣子,雙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頰邊微現梨渦,但見她膚色奇白,鼻子較常女為高,眼睛中卻隱隱有海水之藍意。
“徵公子在看什麼。”他臉上漲起了一層紅暈,一雙大眼睛眨了眨,立馬轉移視線。
“沒…沒什麼,跟著我就是了。”
蘇思娩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挺拔的身姿,寬闊的肩膀與結實的腰背,展現出他的力量與穩定感。
“小心著些,這山路不好走,別想著等會摔了讓我扶著你。”
“多謝徵公子關心,思娩斷然不像尋常人那般柔弱。”蘇思娩回答道,看著腳下的路一步比一步小心。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是走到了半山腰,乳白色的雲霧,在山谷中一團一團地溢位,緩緩地漫上山坡,散成一片輕柔的薄紗,飄飄忽忽地籠罩著整個宮門。
“這裡的視野很清楚。”她一眼望去,整個宮門都可以看得很是清楚。
“我帶你來,可不是讓你看風景的,你可知,那出雲重蓮。”聽到這四個字,蘇思娩自然是覺得有些耳熟的。
“出雲重蓮?”她又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
“沒錯,出雲重蓮,翻過這座山,在那片雪山中,可以找到它的種子,這出雲重蓮能使人起死回生,包治百病,解百毒。”
起死回生,包治百病,解百毒。這些話他自然是咬著字眼說出來的。
“我好像在醫書中看到過,但這出雲重蓮可是極易難得。”
“確實,我如今告訴了你,翻過了這座山,出雲重蓮的種子便藏在那皚皚白雪之中。”他毫不避諱,將出雲重蓮所在地方全然告訴了她,而她自然也是不明白這其中的緣由。
“我不明白徵公子在說什麼。”蘇思娩確實不明白,這一點她也沒必要裝。
“我本以為蘇姑娘會明白,看來,是我太瞧得起你了。”他的嘴角揚起,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容,彷彿在嘲笑著她的無知和愚蠢。
“這出雲重蓮乃是這天下所有人所求之物,你,難道不想得到嗎?”這層話的深意,她自然是聽懂了。
“徵公子在試探我?”
“你還有點腦子。”宮遠徵說完,轉身繼續往那山上走去。
蘇思娩也跟了上去,剛剛他那些話,全部都是在試探她的身份,她現在才算是全然明白了,如若以後,她一人來到這山中,就算她不是無鋒之人,那她也是心懷叵測。宮遠徵自然也就有了不讓她留在身邊的打算,真是好計謀。
宮遠徵停下腳步,示意蘇思娩也停了下來,蹲在一棵樹前,挖掘的鏟子在地面劃出劃出一道深深的痕跡,土壤被翻動的鬆軟而溼潤。隨著手臂的用力,土壤慢慢被掀起。
“徵公子這樣怕是會傷了樹根,還是我來吧。”蘇思娩蹲下接過他手中的鏟子,小心翼翼的鏟著土塊。
“我自幼跟著我爹去上山採藥,爹每次都會跟我說,草藥都是有生命的,它貢獻出了所有,有時候不一定要挖完,留下點,說不定來年又會回報更多。人心都會受傷,可況是樹根呢。”她挖著有些深了,手裡的動作慢了下來,衣袖上也沾滿了泥土。
宮遠徵沒有說話,只是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她挖的越深,動作就越小心,怕傷了那樹根分毫,他從前只覺得樹根如心,卻從沒有人告訴他該如何去護住這顆心。
“找到了!”蘇思娩的聲音將從回憶中叫了回來,蘇思娩拿著手中的草藥,她把嘴一抿,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滿心的喜悅。笑就像清泉的波紋,從她嘴角的小旋渦裡溢了出來,漾及滿臉。
宮遠徵看她如此高興的模樣,心想著她也太容易被滿足了,這草藥不過是山中一角,哪有這麼值得高興的份。
她把手中草藥放進揹簍,又忙著把翻出來的土給埋了回去,興高采烈的繼續往前走,已全然不顧身後正慢悠悠跟上來的宮遠徵。
“這忘憂草遍地都是,怎麼也沒見你採一些回醫館。”她看著這遍地的忘憂草,蹲下身子開始採摘。
“正是因為常見,所以我不稀罕。”宮遠徵平日裡很少上山,除非是缺一些較為難尋的藥材才會親自上山採藥,這些藥不難得,沒有了讓下人去外面採購便是。
“再常見的藥也不如自己收穫而得來的快樂。”
“你很喜歡接觸這些?”
“那是自然,小時候我便隨著我娘上山採藥,不管是多常見的藥,我娘都會採一株告訴我這藥是何用法,親自試藥。”
她每每說到家裡人的時候,語氣總是特別輕鬆,宮遠徵也注意到這一點,順著她的話問了下去。
“你好像很在乎你家人。”
“那是自然,你難道不在乎嗎?”
“在乎,那你為何要來這宮門選婚。”
“…….”她沉默片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越是沉默,宮遠徵的疑心就越重,說她沒有問題,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繼續往前吧。”
“可再往前就要到山頂了。”
“就是為了這山頂的藥材而來。”
“什麼藥材。”
“阿魏。”
那天夜裡,她去徵宮醫館時,那竹籃裡放的正是阿魏,可現在冬日都快過去了,他還尋這阿魏做什麼。
“這阿魏長在險峻的山峰上,你如何採摘。”
“別忘了,你我都是會武功的人,這阿魏自然是好採摘的,那味道我倒是覺得沒什麼,就看蘇姑娘能否接受了。”他饒有趣味的看著她,像在取笑她一般,這阿魏味道難聞,卻是極好的藥材,不僅能抵禦嚴寒,還可以疏通筋骨,使傷口癒合的更快。
“我都行。”既然都來了,也就沒有再到了半路而回去的想法。
這山路陡峭,蘇思娩走的慢了些,本想讓他等等自己,卻沒料想他只顧著自己,連看都不帶往後面看一眼。
終於是爬到了山頂,宮遠徵往後望了一眼,看著滿頭大汗的她,正慢慢扶著樹木一步一步往上走,離山頂也就幾步之遙,宮遠徵伸出手,示意她牽上來,本就快耗盡力氣的她別無選擇,義無反顧的牽了上去,他的手很大,骨節突出,手掌上全是繭子,摸上去有些粗糙。
她的手很小,摸起來十分細滑,掌中有繭,他也並不奇怪,同是習武之人,手難免會起些老繭。
“多謝徵公子。”她還如往常一樣客客氣氣。
“不用,看到那些草藥了嗎。”
“嗯。”蘇思娩輕聲回答,這阿魏氣味難聞,不難尋,卻難以採摘。
“你稍作休息,我去去就回。”
“哎,徵公子….”還不等她把話說完,宮遠徵便一個箭步,直接飛到那山崖間,拿起鏟子開始採摘。
蘇思娩歇了片刻,氣力恢復了些,也想去採,可自己輕功沒有宮遠徵那樣好,怕出了什麼意外,只會給他增加麻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