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能和你談一談?”
“談?”
“沈主任,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周世翔覺得自己作為小周總,這七年,從不曾這麼卑躬屈膝地說話,簡直低到了塵埃裡。
“好,請吧,周總。”
周世翔跟在沈嘉量後面,來到了酒吧的外廊上。
由於S酒吧的位置就在外灘邊,站在酒吧的外廊上,外灘的夜景可以一覽無餘。
這時候,遊輪也入岸了,江面上只有五光十色的倒影,散去了熱鬧,只覺得清冷。
晚風掀起來沈嘉量風衣的衣角,他沒有去管,他俯身在憑欄上,雙手隨意地搭著,任憑江風肆意。
“周總,要聊什麼,就在這裡說吧。”沈嘉量望著平靜的江面。
“沈主任…”周世翔莫名其妙地開口叫了一句沈主任。
可是他發現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沈…”
“沈嘉量…”
沈嘉量回頭看著他。
“沈嘉量,我…”
周世翔覺得這輩子最慫最窩囊的時候就是現在了,他如鯁在喉,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面前的沈主任此時轉過身,注視著他,
“周世翔,我已經不是沈嘉量了。”
周世翔愣住了,他不知所措的迷失在外灘的夜色裡。
沈嘉量獨自走了,他只說了這麼一句話,沒有任何預兆,也沒有任何解釋。
在他看來,他只是說出了一個事實而已。
他確實不是沈嘉量了。
如果對方等的人是沈嘉量的話,他早就不是沈嘉量了。
他不是那個清冷得如月色一般的沈嘉量,也不是那個純粹到沒有一絲慾望的沈嘉量,也不是那個笑起來承載著世間一切最初美好的沈嘉量。
那個沈嘉量不復存在了。
他也叫他沈主任,不是嗎?
連沈嘉量這三個字也難以出口,不是嗎?
時過境遷,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周世翔在晚風中佇立了很久,直到被江風吹到瑟瑟發抖,他才意識到自己還站在原地。
七年前,是他先說得分手,徒留他一個人在黑暗中,七年後,他在正式地和他告別嗎?
他已經不是沈嘉量了。
這句話一遍又一遍地出現在他腦海中。
周世翔回憶著這幾天相識的沈主任——
他不再去扣領釦。
他不再穿清一色的白襯衫。
他打籃球,打架子鼓。
他能以一敵七。
他是情場高手。
他喝著烈酒。
他遊刃有餘地穿梭在酒吧的五光十色之中。
他不再面無表情,不再喜怒不形於色,他的情緒都變得顯而易見。
他不再時時刻刻沉穩剋制,甚至有些暴躁。
他眼中有一觸即發的慾望。他也並不掩飾。
大多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顯得漫不經心。
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在所有事和人面前,他的眼神都無所畏懼,更無所顧慮。
他身上好像有一種隨意地自由。
他對一切都顯得置身事外,包括對他們的曾經,他也不提片語。
他隨意地擁有著他自己,在所有的舉手投足之中。
他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確實和曾經的沈嘉量不搭邊,甚至——
完全相反。
周世翔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才意識到,他變成的這個人,這個人陌生,但是,他又有點熟悉,一瞬間回憶洶湧而來——
所以,時隔七年,他變成了曾經的自己,自己卻變成了曾經的沈嘉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