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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blue的第四層含義

周世翔陷入一種迴圈的失落中。

他望著沈嘉量離開的背影,有些懷疑這個人是否真的存在。

他每次親沈嘉量的時候,他並沒有覺得沈嘉量和他一樣。

他有強烈地一股衝動,甚至是帶有破壞性的,想把對方揉碎到自己的手心中,彷彿只有那樣沈嘉量才是真的存在。

但是,沈嘉量不同,他讓人感覺不出他是帶有慾望的。

儘管他也竭盡所能的回應他,但是,周世翔仍然覺得像在夢境中一樣,當他想要去抓住夢境中的人的時候,他總是覺得抓不住,甚至他根本不忍心去抓住這樣的一個夢。

夢會碎嗎?

神靈是不是不被允許褻瀆?

這讓周世翔再每一次更為親密的接觸中都產生出一種負罪感,這種負罪感禁錮著他的慾望,彷彿他向前走一步,夢就碎了。

事實上,對於沈嘉量來說,他的渴望來自於情感深處的需求,他渴望與對方連線,甚至和對方合為一體。

有時候,沈嘉量的喜歡是一種忘我的喜歡,他忘記自己的存在,甚至以一種獻祭者的姿態。

在每一個親密的舉措中,他選擇的是失去自我。

在更為壓抑的家庭中,沈嘉量的自我被遮蔽,他現在以一種失去的方式來獲得。

他說過,他想成為對方;他失去,彷彿就能夠獲得。

或許,沈嘉量本身就是一種柏拉圖的存在,儘管這讓周世翔陷入了痛苦和自我懷疑的矛盾中。

***

當週世翔再度返校的時候,身邊所有的同學都陷入了對四級考試的焦慮中。

“沈嘉量,blue,這個單詞不用背了吧?”

“那考你啊,blue有幾層意思?”

“藍色,憂鬱,還有…”

“還有什麼?”

周世翔湊到對方的耳邊,“你要說的是不是blue movie。”

沈嘉量嘆了口氣:“不是。”

“那是什麼?”

沈嘉量也湊到對方的耳邊說,

“because love you everyday。”

“什麼?你再說一遍?”

“要不要考慮練練英語聽力?和高考比,四級最難的部分就是聽力,你要提高聽力,就必須要時時刻刻都處在英語的語境裡。”

“那看英語電影算沉浸在語境裡嗎?”

“也算。”

“那不如我們一起看blue movie好了。”

“發你個東西。”

“哦?”

周世翔看了看手機:“一套英語四級聽力真題大全?不是吧,沈嘉量?”

“你點開。”

周世翔戴上耳機,耳機裡傳來的卻是沈嘉量的聲音。

“語速還可以嗎?聽得懂?”

“你這是把英語聽力歷年真題全都錄了一遍給我?”

“希望你早日聽懂blue的第四層含義。”

沈嘉量的聲音很好聽,語速不緊不慢,帶有blue一般的抒情。周世翔每天沉浸在四級真題聽力中不可自拔。早上醒來,晚上睡前,上自習甚至上廁所,以至於他真正做到了時時刻刻都處在英語的語境裡。

除了四級考試外,更令周世翔感覺到頭疼的是老秦拒絕了他申請恢復訓練的請求。

他以為是老秦認為他的腳傷還未恢復好,並不適合恢復集訓,但是當老秦拒絕他第三次的時候,他覺得有必要和老秦談一談。

“老秦,什麼時候可以恢復我的訓練?我已經完全好了。”

“我知道。”

“那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歸隊?”

“你不適合再打籃球了,周世翔。”

“老秦,我剛打完籃球回來,不信我投個三分給你看,我完全可以上場了。”

“當然,上場玩玩可以,專業的話就算了。”

“老秦,什麼叫算了?”

“周世翔,非要我說明白嗎?你不再適合做一名職業球員。我和你家長也溝透過了,你爸也同意我的看法,他正在協調你轉系或者你不想轉系的話,還可以考慮修雙學位。但是,如果你把籃球當職業的話,那我勸你就算了。”

“老秦,你以前和我說過,從籃球在手的那一刻起就要永不言棄,你不久前還說過帶我去美國集訓,你還說過我進省隊一點問題都沒有……”

“那你進省隊了嗎?”

“周世翔,不是你不放棄就可以,而是籃球放棄了你。我今日拒絕你,我寧願你一時罵我恨我,也不願意你一生像我一樣。”

“哪個職業球員還沒有受過一次傷呢?老秦,你不能因為我受了一次傷就單方面宣佈我不適合吧。”

這時候,隊醫老張來了,周世翔把老張拉到老秦面前。

“張老師,您說我是不是完全好了?”

老張一瘸一拐地慢悠悠走過來,“難得你喊我一聲老師,真是不容易。但是,我和老秦觀點一致,打籃球可以,不轉專業也成,我們會尊重你的決定。但是,你確實不再適合做職業選手了。”

“老張,你…”

“周世翔,你聽我說完,你很好奇吧?我這條腿…”老張拍了拍自己的右腿:“上大學的時候,我和老秦也是校籃球隊的,一起上場,一起打球,我投進的三分比你吃過的鹽都多,可是那又怎麼樣呢?肌腱斷裂,那天你在場上每跳一次每得一分,有多疼,我不能再清楚,我不是感同身受,我是親身經歷,而且,我不止親身經歷過一次,人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但人的身體記得,當你的骨頭斷了一次再斷一次的時候,你就不會像現在一樣站到我面前。你以為我走路一瘸一拐是因為終日酗酒的緣故嗎?不是,因為我連玩玩籃球的機會都沒有了。從醫學角度來講,肌腱斷裂已經屬於傷殘級別了,況且,如果你當時提早告訴我的話,我不會讓你上場的,你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又存在二次傷害,一些損傷已經不可逆轉了,作為隊醫,我有責任,抱歉,周世翔。”

老秦走過來,依舊拍了拍周世翔的肩膀:“作為你的教練,你仍然可以留在隊裡,但是,我建議你慎重考慮我的建議儘早作出決定,這畢竟是關乎你前途的事。目前,你父親的意思是想讓你轉系,但是體育生轉系有些困難,你可以選擇修雙學位,這是一條折中的道路。”

從籃球場出來,周世翔像失了魂一樣。他一直走著走著,腦子裡一片空白。他記不得走到哪裡,也不記得走了多久。

最後,他走到籃球場上,就站在那裡看著別人打球。

但是,一整個晚上,沈嘉量都在抱著他新買的籃球找周世翔,發微信不回,打電話也沒有接。

沈嘉量一直覺得很虧歉。

他很清楚他為他受傷,為他上場,甚至清楚那一刻他推開他的原因。

正是因為他清楚,他覺得這一切都歸罪於自己。

他忽然想起來,曾經下鄉調研的時候,自己把周世翔的籃球踢開了,為這件事,他一直覺得應該買一個新的籃球給他。

他在校園裡到處尋找周世翔,寢室,食堂,直到來到籃球場,他看到了正在看別人打球的周世翔。

一個近乎落魄的身影,他沒有見過周世翔這樣。

沈嘉量走過去,把他新買的籃球,雙手遞給他。

看到籃球的那一刻,周世翔沒有去接,他朝著籃球場相反的方向用力去拍。

球飛了。

一滴淚劃過他的臉龐。

緊接著,沈嘉量看到,籃球在地上彈了一下,他想過去撿,可是等他要跑過去的時候,籃球從地上反彈後,精準地落到了旁邊的綠色垃圾桶中。

沈嘉量沒有再去撿,等他回頭的時候,他看到周世翔落寞無助的身影漸漸離他遠去,直到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