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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老周的感慨

周世翔家在江城郊區,是一套獨棟別墅。

老周還在車裡拿東西,周世翔拉著沈嘉量直奔二樓,進了房間門,周世翔胡亂脫了外套。

“我家很小吧。”

“嗯?”

“外面是老周的家,只有這一個房間是我的地盤,歡迎來到我家。”

這個房間有點亂,但是沈嘉量覺得很親切。

他每打量一處,周世翔就慌作一團地收拾著東西。

藏藏藏!

藏哪裡!

襪子藏哪裡?床底下。

不對,床底下都是橫七豎八的小黃書。

啊,電腦,好幾個G的…等等,設了密碼嗎?

周世翔忙著收拾著一團亂七八糟地衣服、漫畫書還有等等,沈嘉量就站在那裡,打量著周世翔房間裡掛在牆上的照片。

“流川楓,機器貓,美少女戰士?”

“李若彤,劉亦菲……這一張照片是我?”

“下鄉調研時候拍的,你忘了?”周世翔剛才就要全部把照片撲下來,但是沒來及,那麼,既然看到了,索性大方點:“有什麼問題?”

“……沒…什麼…問題。”

收拾完亂七八糟之後,周世翔回頭看了一眼沈嘉量,他正在站到落地窗前,沐浴在一片午後的陽光裡。

“這是架子鼓嗎?”

在落地窗的一側,放著一臺架子鼓。

“可以看看嗎?”

沈嘉量指了指架子鼓上的蓋布,周世翔覺得很尷尬,這蓋布是他母親原來放上的,蓋布的邊緣還是白色蕾絲邊的!

周世翔一把掀開了蓋布,“隨便參觀。”

“這是你的?你會打架子鼓?”

“怎麼,我只會打籃球?”

“可是有點生鏽了。”

“嗯,爸媽離婚後就不想玩了。”

為什麼,沈嘉量不知道該不該問。

“我媽反對我玩架子鼓,她在的時候我整天打到半夜,可是她不在這個家了,就突然就不想再玩了。”

“打鼓,是什麼感覺?”

“很爽,很自由,很發洩,很…。”

“很自我。”

“對,就像這樣——”

“砰!”

沈嘉量看著周世翔,他坐在凳子上,雙腳放在踏板上,膝蓋微彎曲,手臂放鬆著,身體微微前傾,隨意地在指尖旋轉著鼓棒,漫不經心地,然後,突然“砰”地一下。

沈嘉量卻感覺世界突然安靜了。

然後,周世翔認真起來,

一連串敲擊的動作,在一個呼吸的節奏中,鼓皮震動,心跳怦然。

“砰砰砰!”

沈嘉量感覺每一下敲擊,都彷彿是他的心跳。

他閉上了眼睛想象自己也能像他那樣,敲打、痛快,忘我,自由。

和他打籃球時候的感覺一樣。

和那晚他拉著他的手在夜風中奔跑的感覺一樣。

肆意飛翔。

打了一小節,周世翔回頭,發現沈嘉量的手正在扣著剛才的節拍。

“學霸也會架子鼓?”

“能跟著一點節拍。”

“很合拍啊。”

“小時候學過鋼琴。”

“鋼琴?”

“只是為了考級。小時候我媽站在我後面,看我練琴,每天像完成作業一樣,機械地,沒有感情的,那時候我還小,可能我媽覺得如果我將來學習不好,可以走藝術生特長這條路,後來,她覺得練鋼琴太浪費時間了,我有一次考試完回家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把鋼琴賣掉了,後來也沒再彈過。”

周世翔感受到一些傷感,他旋轉鼓棒,在手中打了個圓圈,

“想試試嗎?”

沈嘉量點了點頭。

於是,換沈嘉量坐下來,周世翔就俯身在他的身後,幫他固定好手腕的姿勢。

發力,收回。

可是,沈嘉量覺得自己如何用力都敲不出周世翔那種肆意灑脫的感覺。

架子鼓要的是一個鬆弛,周世翔也覺得沈嘉量的手腕繃得太緊了,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沈嘉量突然回頭望著他。

陽臺的微風盪漾起了紗簾,一束白光透過紗簾打在沈嘉量的側臉上。

在日光下,沈嘉量好似是完全透明的存在。

他的髮間,他的衣領間,都被光捉迷藏似的侵佔。

他的鼻間,唇色,鎖骨上方都反射著日光的光澤。

周世翔覺得眼前的人,並不是觸手可及的,就是一道光,可觸控,不可觸控。

周世翔突然自己的心跳就像架子鼓一樣,“砰砰砰”個不停。

他低頭與這一片日光交融在一起。

他那晚害怕,他害怕自己保護不了他。

他那時推開他,將他置於與自己不相干的位置。

他只想讓他是沈嘉量,又想貪心地,讓他是他的沈嘉量。

日光重疊。

在日光中交錯的兩個人並沒有意識到老周的到來。

和以往一樣,老周並沒有敲門的習慣,他想推門而入,卻在開門的一瞬間怔住了。

他用盡他作為上市公司董事長的把控能力,深吸了一口氣,又悄悄關上了門。

老周有點迷茫,雖然他很少迷茫,他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

從驚訝中努力鎮定,鎮定了許久,他喃喃道了一句,“老周家也沒這個傳統啊。”

他不知道他該如何對剛才那一幕作出應有的反應,最後老周覺得他“不做反應”就是最好的反應。

作為上市公司的掌舵者,他從來都是從結果來倒推決定的。

他清楚自己兒子的脾氣,清楚他的叛逆,更加清楚這些年他對他的虧欠。

他自己覺得自己似乎沒有干預的資格,他沒管過他,離婚前沒有,離婚後也沒有。

除了衣食無缺外,他並沒有多餘的精力去介入到一個青少年的煩惱,即便他是他的兒子。

在他突然意識到這一點時,老周發現自己心中並沒有強烈的反對,雖然他也並不支援。

但是,如今他能做的就是裝作沒看見,以此來維繫他們父子的關係,還有心中同時升起來的多年的虧欠。

他總想補償他,除了給錢外,不知道應該以怎樣的方式,不知道的情況下只能維持現狀,至少不要反目成仇。

用餐時,老周看著沈嘉量,自己也覺得他打量沈嘉量的眼光好像就是在看兒媳婦。

除了性別之外,真是沒什麼不滿意的。

他感慨了一下,兒子的眼光和他一樣好。

他於是不自覺地向對待兒媳婦那樣表示出了過分的殷勤。

晚餐後,老周堅持送沈嘉量離開。

出門的時候,老周故意支開了周世翔。

在周世翔返回二樓拿老周交代的送沈嘉量的禮物的時候,老周開啟了話題,

“嘉量,我知道你是個成熟穩重的好孩子,你們剛才…很抱歉,我看到了,但是我並不是有意的,也別告訴周世翔。其實,我並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我並沒有資格去介入你們,我不是反對,但是也並不是同意,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吧?”

“伯父,我知道您的意思。”

“你家裡人不知道吧?”

“嗯。”

“在事情沒有定論之前,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但是,以家長的心態,最好先不要讓你的家人知道。”

“謝謝您。”

沈嘉量沒有慌張,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他致以晚輩應有的禮儀後就告別了周父。

所以,當週世翔從二樓下來的時候,他已經搶先一步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