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我只不過是想給你買份夜宵而已。”沈嘉量說話時聲音有些顫抖。
發了一通莫名其妙地火之後，周世翔這才覺得自己剛才脫口而出的是什麼混賬話。
“……我送你回去吧。”
“那我來揹你。”
“不用，搭著就成。”
“明天一早你去醫院。”
“嗯。”
“明天你能不能不上場？”
“嗯。”
看著沈嘉量回寢室後，周世翔疼得覺得踝骨要斷裂了。
他胡亂找了一瓶礦泉水放在腳踝上，雖然一點也不冰。
還好，打籃球的，受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又從抽屜裡扒出來了止疼藥，用涼水灌了兩粒，坐了一會兒，又灌了兩粒。
手上的傷還好，只是破了皮，只有腳踝上的傷比較嚴重，吃了藥，也感覺不到疼，周世翔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周世翔醒來覺得知覺完全恢復了，他才意識到昨天全靠止疼藥撐過去一晚。
止疼藥真是好用啊，什麼藥都不如它。
下床後，周世翔又直接一次性灌了四粒。
進了籃球場，周世翔沒想到郭飛還能出現，包紮著腦袋一瘸一拐地進了球場，就坐在賽場的邊上，看樣子也沒打算上場。
這時候，老秦走過來，
“怎麼回事？都掛著彩？打架了？都是要進省隊的人，把自己當小學生嗎？”
“沒有。”
“吃虧了嗎，打架？”
平時老秦沒少罵他，但是，今天聽到這麼突然一問，周世翔竟然覺得鼻子一酸。
“怎麼可能？”周世翔用食指向上蹭了蹭鼻子，樣子和往常一樣驕傲。
老秦看到周世翔這模樣，覺得心底鬆了一下，又問了一句，
“腳上的傷沒事吧？”
“感覺不到疼。”
“今天別上了，不過一場友誼賽而已，沒必要。”
“郭飛上嗎？”
“看樣子不上，既然受了傷，都歇著吧。”
周世翔剛要在場邊坐下來，卻偏偏看到沈嘉量走進了籃球場。
一身白淨，看不出任何受傷的樣子。
坐在場邊的郭飛看到沈嘉量走過來，搶先一步，繞過球場，來到周世翔身後。
“周世翔，我承認你眼光不錯。這沈嘉量長得確實…怎麼說呢？”郭飛趴在了周世翔耳邊：“讓人忍不住想上。”
周世翔轉頭，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郭飛趕緊向後退了一步，“周世翔，你看清楚，想接著打？這可是在賽場上！怎麼，你今天不上場嗎，上不了嗎？”
郭飛又走近一步，和剛才一樣，附在周世翔耳邊說：
“上不了的話，我倒是樂意代勞。”
郭飛湊得更近說：“如果我要現場公開你們是…咳咳…同性戀的話，你覺得現場反響如何？”
周世翔突然愣住了，他始終沒想過同性戀這個詞。
在遇到沈嘉量之前，他覺得自己和同性戀這個詞沾不上邊，他想都沒想過。
在遇到沈嘉量之後，他也不認為自己是同性戀，他看見了沈嘉量，他的世界就再也看不見別人。
如果不是沈嘉量說喜歡他的話，他甚至無法給這種“看見”下一個定義。
只要沈嘉量說喜歡他，他就會一直喜歡下去。
事實上，當沈嘉量說喜歡他的那一刻，他就覺得自己可以賠上全世界。
可是，沈嘉量的世界呢？
一塵不染，像水晶一樣透明的世界。
周世翔看了看現場，坐滿了中大的學生，他不敢想象，讓沈嘉量去承受，嘲笑，獵奇、質疑，謾罵，不斷投來的異樣的目光……當同性戀這個詞從郭飛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周世翔就能感知到了。
一個口子撕開了，所有人都會扒著去看。
“你想怎樣？”
“場上見吧，周世翔！既然大家都有傷，也算公平，賽場起的事兒賽場了，你贏我，這事兒就此作罷。”郭飛裝模作樣地正了正周世翔的衣領，回到了另一側的場邊。
這時，沈嘉量走了過來，“他跟你說什麼了？”
周世翔沒有回答，他看著沈嘉量，質問道：“你來幹什麼？”
“你答應過我的，不上場了，是嗎？”
“沈嘉量，上不上場我說了算，還輪不到你替我做主吧。”
周世翔一把推開了沈嘉量：“離我遠點。”
沈嘉量退後了幾步，被隔離在了原地。
周世翔盯著對面的郭飛，果然，第三節的間隙，華大給出了換人的手勢，郭飛出現在比賽場上。
“換我上。”周世翔對老秦說。
老秦把他按回到座位上。
“老張昨天就說我沒事兒，我可以上場，請您准許我上場。”
“如果我不許呢？你馬上要去參加省隊的選拔了，一場友誼賽而已，不必較真。”
“不讓我上的話，我會主動放棄省隊選拔的資格。”
“周世翔，你在威脅你的教練嗎？”
“老秦，打籃球是我唯一喜歡的事，我不想我喜歡的事以後成為我後悔的事。我的傷我心裡有數，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後悔今天的決定。”
“隨他去吧”，一邊的老張拉住了老秦：“誰還沒有年輕過吶！”
走了幾步，來到賽場上，周世翔感覺腳下也不是撕心裂肺的痛，而是演變成了一種麻木的鈍痛。
以前也受過大大小小的傷，他沒覺得上場能有什麼問題，也沒想過後果。
他只是覺得郭飛混蛋到這份兒上，且已經挑釁到他的臉上，不在賽場上打到他服為止，就過不去心裡這個坎。
誰都不能以任何方式傷害他分毫。
周世翔看了看比分，也不知是什麼原因，以往在客場的情況下贏華大也不在話下，今日在主場的情況下全隊卻打得放不開，好像心散了一樣，反而是客場的華大氣焰更高。
差三分，嗯。
第四節上場後，周世翔向隊長李超點了點頭，兩人本就常打配合，默契自然不在話下。
但是，郭飛上場後，就一直待在籃筐下。他沒有盯周世翔，只是遠遠地望著他，胯下運球，傳球，接球，過人，直到他來到他的身邊。
郭飛突然啟動，直接一個鏟人的動作。
周世翔本就防著他，騰空而起，落地後將球從胯下傳給來接應的李超，李超一個漂亮的三步上籃，追了2分上來。
這樣，周世翔大概明白了郭飛的意圖，他想起老秦的囑咐，“離他遠一點”。
郭飛仍舊原地不動，周世翔外圍傳球，李超上籃，整個隊伍計程車氣突然就上來了，幾輪默契的配合，比分很快反超。
剩餘的時間不多了，周世翔帶球過人，郭飛也突然動了起來，郭飛體格強壯，周世翔不想與他正面糾纏，於是帶球到三分線外，奇怪的是，在他騰空而起的瞬間，郭飛沒有蓋帽，他紋絲不動，沒有任何防守動作。
球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進了，場上一陣雀躍地歡呼。
“漂亮！”李超衝周世翔喊了一句。
當週世翔落地的時候，郭飛卻突然朝著他受傷的腳踝鏟去——
重心失去了。
痛的一瞬間，周世翔突然明白，郭飛要的並不是贏。
撂狠話、約架，激怒、逼他上場，他才明白，原來郭飛所有的針對點，不錯，都是他腳踝上的傷。
周世翔這才想到老秦說的話，“省隊只有一個名額”。
周世翔落地的時候，比賽結束的哨聲吹響了，反超9分，全場歡呼，氣氛炸裂。
同一瞬間，周世翔覺得他的腳踝有一種炸裂的痛。
他沒有站起來。
在還有意識的情況下，他看見沈嘉量跑上場來扶他，他推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