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週末的，周世翔被迫坐在自習室裡，看沈嘉量寫下鄉調研的論文。

“你不寫嗎？”沈嘉量問我。

“我不會寫。”

“那我寫一句，你寫一句。”

“我不想寫。”

“怎麼，這次下鄉調研，你無動於衷嗎？”

“我動心了啊，我還讓我爸捐了兩個籃球場和無數個籃球。”

“這樣啊，那我也不寫了，我教你寫。”

沈嘉量起身，繞到周世翔的身後，俯身在他的耳邊。

周世翔感到到來自身後人的溫熱的氣息：“沈嘉量，你這是要怎麼教？”

沈嘉量附在我的耳邊，“在你身後教啊，我看著你寫，我說一句，你寫一句。”

沈嘉量成功地把周世翔的一個週末說沒了。

到了週日晚上，周世翔寫得哪裡都酸，手痠，胳膊酸，連腰坐得都酸。

“都寫了一個週末了，你放過我吧，沈嘉量。”

“好，今天就到這吧。下週末繼續，直到你的論文寫完為止。”

“沈嘉量，坐了這麼久，聽說今天晚上有天狗吃月亮，我們一起去？”

“月全食？確實難得一見。”

周世翔覺得自己終於逃脫了魔爪，奔出自習室，覺得又做回了自己。

他奔跑著，跳躍著，嫌沈嘉量走得太慢。

“你倒是快點啊！”

沈嘉量不緊不慢地走著。

“不是預告了10點43分才開始嗎？”

“萬一它提前吃了呢？”

周世翔和沈嘉量一前一後地上了後山，這是中大校園最高的地方。

冬日裡的後山什麼都沒有，光禿禿的，連瀑布都結了冰。

所有等待天狗吃月亮的情侶都在後山朦朧的夜色中接吻。

他們在八角亭中，不知道吻了多久，聽到身邊有人喊道，“出來了，出來了，天狗出來了！”

周世翔鬆開了沈嘉量，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月亮果然缺了一個角。

“怎麼就出來了，我還沒準備好呢！”周世翔從書包裡拿出來事先準備好的相機，試了試，“光線太暗了，拍不清楚。”

沈嘉量看了一眼照片，從周世翔手中拿過去相機，對著月亮，獨自地調著引數。

“哎呦，手動模式啊，你還會拍照？”

“略有研究。”

拍完了，沈嘉量把相機遞過來，周世翔接過相機，看了看，沈嘉量果真拍出了一個無比清晰的大月亮，連同月亮裡嫦娥和兔子，都清晰可見。

不僅如此，從構圖來看，沈嘉量特意將八角亭的亭角作為前景，將月亮置於亭簷之後，月亮此時缺了一角，恰好和亭角相互呼應，又形成高低相就的錯落感。

“沈嘉量，你很會啊！”

“回去吧，快11點了，宿舍要落鎖了。”

周世翔沒有走，他一把拉住沈嘉量：

“別回了，沈嘉量，我們去開房吧。”

沈嘉量以沉默回絕了，不過是開個玩笑，周世翔也沒想過沈嘉量真會答應。

沒有月光，黑夜沉沉地，兩人同時向宿舍樓跑去。

快跑到跟前的時候，周世翔遠遠地望見宿舍樓的大門被樓管阿姨落了鎖。

沈嘉量停了下來。

周世翔才停了下來：“想回宿舍的話，根據我過往的經驗，少不了宿管阿姨一頓盤問，搞不好還要上報扣學分。不過，像你這麼乖巧的好學生，宿管阿姨也捨不得扣你的學分。我就不一樣了，我長了一張不學無術的臉，又是慣犯，我就不回了。我就站這，看著你進去。”

“我們走吧。”沈嘉量轉身，若無其事地道。

周世翔有些不知所措，他方才只是開玩笑而已，但是，看著沈嘉量朝宿舍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才當真的追了出去。

學校外牆有一箇中大學生人盡皆知的洞口，“爬出來吧，給你自由！”

不過這洞也夠大，堂而皇之地走出去，兩人就來到了夜市一條街。

周世翔這才想起來，晚上急著看天狗吃月亮全然忘記了吃晚飯。

他們走到一家煎餅攤前，停了下來。

煎餅在鍋上冒著熱氣，發出滋滋滋地聲音，周世翔突然感覺這聲音很是美好。

就在等煎餅的時候，天狗完全吞掉了月亮，天空黑茫茫一片，再也看不到月亮的身影。

周世翔忽然覺得，或許是嫦娥也餓了要下凡吃煎餅，因為熱氣騰騰的人間真好。

過了夜市一條街，就來到了霓虹燈一條街，各式各樣的旅館隱沒在夜色中。

兩人第一次來到這條街，險些被霓虹燈晃瞎了眼睛。

中大本來就坐落在荒郊野外，而這條街更加具有荒郊野外的氛圍，感覺全部都是黑店一樣。

野外投宿，竟然讓兩人有一種荒島求生的感覺。

好在，旅館都明碼標價，幾十塊錢一晚，條件可以忽略不計。

到了投宿的時候，周世翔搜遍了書包，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帶身份證。

“你帶了嗎？”

沈嘉量回了句：“帶了。”

“登記一個人也成。”沈嘉量把身份證放在桌臺上，櫃檯另一邊的胖女人拿了過去。

登記身份證的時候，胖女人瞟了一眼沈嘉量身份證上的照片，又瞟了一眼周世翔。

周世翔被觀看得渾身不自在。

兩人並不是沒有待過同一屋簷下，那次去海邊，也是共處一室。

可是，如今，周世翔卻覺得怎麼都不自在起來。

雖然那句玩笑話是他說得，但是真的進了同一個房間，他竟然不知如何自處。

好在，這房間的陳設更加尷尬，相當具有時代感，床上鋪著紅色帶大大喜字的床單，床頭放著一臺老式帶兩根長長天線的電視。

更尷尬的陳設似乎緩解了一些周世翔現下的緊張。

另一邊，沈嘉量走到電視機旁邊的紅木書桌前，拉開了椅子，從書包裡拿出了膝上型電腦。

“在做什麼？”

“做PPT，明天上課要上臺講。”

做PPT時，沈嘉量坐得端直，一副熟人勿近的樣子。

房間貌似不隔音，周世翔躺在床上，聽取窗外“蛙”聲一片。

沈嘉量在一片此起彼伏的聲音裡依舊專注地做著PPT。

窗外逐漸安靜了，約莫已經到了下半夜，周世翔也困得不行，他們以前去海邊的時候，他也是倒頭就睡得，可是如今，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

“你做完了嗎？”

“嗯。”

沈嘉量合上了電腦，向他走過來。

周世翔覺得莫名地緊張，呼吸也跟著緊促起來。

“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

平時周世翔的玩笑總是很多，但是，此時，兩人卻不知道聊什麼。

“不如，我們一起看個電影？”周世翔指了指放在桌上的膝上型電腦。

“你是說看片兒嗎？”沈嘉量面無表情地回問了一句。

周世翔驚呆了一秒，在確認眼前的人是沈嘉量後，他故作鎮定地說，

“裡面有現成的嗎？”

“有啊。”

“你特意收藏的嗎？”

“嗯。”

沈嘉量很會？他收藏的是哪個國家的？

周世翔好奇地坐過去，開啟了沈嘉量的電腦。

“哪個盤？”

“E盤。”

“哪個資料夾？”

“教學。”

喔，好隱晦的名字，周世翔心想，學霸的這種資料夾連起名都很學霸。

“哪一個？”

沈嘉量走到他的身後，拿起來滑鼠，雙擊了他收藏的片子，周世翔在十分好奇中睜大了眼睛，只見電腦螢幕上飄過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