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討厭你？”

“每次你和我在一起，受傷的總是你。”

“還好”，沈嘉量頓了頓，又接著說：“不是你。”

“可是，每次你受傷，我寧願受傷的是我”，周世翔一認真，說話就會變得低沉，他覺得沈嘉量並沒有聽到他這句小心的回答。

周世翔最看不得沈嘉量受傷。

每次看到沈嘉量受傷，他的心都揪成一團，比自己受傷還難受。

周世翔心想，從高中起，沈嘉量碰到他就會倒黴，每次都是因為他受傷，搞得他好像每次都覺得欠他似的。

衝得差不多了，周世翔把沈嘉量的袖口挽好，才發現沈嘉量面板白得幾近於透明，就像晨間一碰就碎的露珠。

被周世翔盯著看，沈嘉量又想去把袖口放下來。

“不準放下來。”周世翔抓著沈嘉量的手腕，不許他放下來。

“嗯。”

沈嘉量“嗯”得很乖，周世翔鬆開了手。

周世翔被這一聲“嗯”給“嗯”化了，他心想，呵，這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兇的時候，彷彿全世界都欠他似的，他乖的時候，又彷彿全世界都欠他似的。

吃飯的時候，隊長一直誇這頓飯做得好吃，簡直是傑作。

沈嘉量端坐著，沒有說話，他把米飯一口口地用筷子送到嘴邊。

周世翔胡亂地扒著米飯，盯著沈嘉量已經放下來的袖口，想把它重新挽上去，果然，某人只是貌似乖順而已。

第二天，周世翔又和大部隊一起出發去調研。

為了能更好地瞭解這個村莊，隊長命令所有人六點鐘集合，然後去田間晨跑。

所以，十幾個人的大部隊就和公雞一起，把全村的村民都叫醒了。

“咯咯咯”，“一二一”。

“咯咯咯”，“一二一”。

雖然這個小村莊很閉塞，衛生條件極其令人倒胃口，但是在田野間奔跑，周世翔感覺著實不差。

一望無際的金色麥田。

飽滿的麥穗閃耀著金燦燦的光芒。

太陽昇起來了，醫學生的臉上都映照著晨曦的光芒。

晨曦的光芒和金燦燦的光芒交匯在一起，在每個人紅撲撲的臉頰上，對映成一道道溫暖和煦的光束。

這時李隊吆喝著：“誰拍照技術好？”

“我來！”

周世翔常常在家鼓搗老周的單反，何況李隊手裡拿的只是一臺傻瓜相機而已。

周世翔認真地給每個人拍照。

鏡頭前，白曉苒第一次衝周世翔笑，他拼命地按著快門。

可是，最後，周世翔拍到沈嘉量的時候，沈嘉量卻一點都不想笑。

沈嘉量在田間跑著，他本來就在隊伍的最後一排，周世翔伸手截住了他，他倆就掉到了隊伍的後面。

周世翔放慢了步伐，倒著走著，

“來，給爺笑一個！”

沈嘉量翻了一個白眼，沒有理他。

印象裡，好像周世翔好像真的沒見過沈嘉量笑過。

從高中開始，他總是一臉冷漠的樣子，一副莊重的表情。

他笑起來會是什麼樣子呢？周世翔突然很想看沈嘉量笑。

“沈嘉量，你是不是不會笑？”

然後，沈嘉量衝他咧了咧嘴角。

“不是吧，沈嘉量，你這個人真假，連笑都是假的。”

“沈嘉量，認識你三年了，難道三年來，你對我的情義都是假的嗎？”

周世翔認真起來的時候說話聲音也更低沉些，此時，他看到沈嘉量突然不走了，就站在原地，猝不及防地，衝他莞爾一笑。

沈嘉量笑的時候，晨曦的一束光剛好打在他的臉上，他的眉梢、眼角和嘴角都精確地展現出恰如其分的弧度。

多一分則多，少一分則少。

周世翔怔住了，以至於他全然忘記了去按快門。

平時，沈嘉量的面色很冷，他的唇線也帶有一種凜冽的弧度，像結了冰的霜葉那樣。

但是這麼一笑，就猶如春水初融。

萬事萬物都不得不融化，自然包括周世翔。

周世翔腦海裡突然蹦出了“紅顏禍水”四個字，他心想，如果周幽王看到沈嘉量的話，或許不會說她褒姒一笑傾國。

可惜，沈嘉量的笑容稍縱即逝。

以至於沈嘉量的笑容消失的時候，周世翔突然感覺到整個世界都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