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黃凱”跳樓自殺後,他就成了一隻晝伏夜出的老鼠,晚上偷偷出來溜達一下還要戴著帽子、口罩,因為他這張桀驁不馴的臉猶如明星臉一般在平陽市不知有多少人熟悉和害怕,他本來是要遠走高飛的,但是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他和高飛之間的恩怨還未了結,是高飛使他在平陽市呼風喚雨、倚香偎豔、紙醉金迷的快意人生戛然而止。他還恨乾爹楊松柏,雖然他給了他權力,給了他金錢,給了他美女,給了他所有想要的一切,但是給予他這些是有條件的,就是他必須成為乾爹楊松柏的一條忠實的走狗,這些年他不知為乾爹楊松柏幹了多少壞事,撈取了多少不義之財,但是他卻霸佔著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餘倩倩,這是讓他最無法容忍的疼痛,因此他決定解決了與高飛之間的恩怨後,他要反戈一擊,將楊松柏這個無恥的老色狼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他將自己知道的楊松柏這幾年來所犯的滔天罪行全部寫了出來,拷進隨身碟裡,藏在屋內的隱密處,他要待機而動,在老傢伙最脆弱的時候給予致命的一擊!
那天他按照原計劃是要致高飛於死地的,計劃天衣無縫,而且永遠無法知道是誰幹的,有誰會相信死人會殺人呢?
然而半路卻橫殺出一個程咬金來,硬生生地將命懸一線的高飛從死神手中奪了過去,他不得不倉皇逃竄,下午得知餘倩倩當時也在車中,不禁勾起了他對餘倩倩的滿腔柔情,他情不自禁地潛入餘倩倩的住所,想一澤芬芳,卻驚嚇了她,也暴露了自己,回來後乾爹楊松柏大罵了他一通,好在他反應及時,他的行蹤並未被高飛掌握,但心裡也慌亂緊張了一陣子。
今晚是大年三十,本來是闔家歡樂,團團圓圓吃年夜飯的時候,但他今年的年夜飯卻是孤零零一個人,以往年夜飯都是和在農村的父母雙親一起吃的,雖然父母對他的惡劣行徑深惡痛絕,平日裡決不和他往來,更別說住到他的大別墅去,但過年時他回去父母總還會再添上一碗一筷,畢竟是自己所生所養的兒子啊!
他自己煮了幾個菜和一盤水餃,開了一瓶五糧液,卻感覺食之無味,只喝了一小盅酒,吃了幾個水餃。
回想以往,他是多麼的風光無限,紙醉金迷,夜夜笙歌,放浪形骸,縱覽平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是何等的權力熏天,何等的逍遙快活!而如今卻成了一隻只敢在暗夜裡出沒的老鼠,一隻時刻警惕著害怕被高飛逮住的老鼠!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種天堂地獄般的落差,使他一直處在極端的憤怒、焦慮和不安之中!
這一盅56度的五糧液下肚,一股熱流竟從腹部莫名升起,腦子裡竄出了一個邪惡的慾念,眼前浮現出一個女人,搖曳生姿,媚笑如絲地走到他的身前,勾人的眼神嫵媚迷離。
這是一個他早就熟識的女人,他和她早就有了數度床第之歡,那種感覺讓他痴迷,讓他回味,讓他想念,更讓他血脈噴張,情慾湧動,情難自禁!
他思忖了一會,倒上一盅酒,一口悶下,隨手拿起一個水餃塞進嘴裡,站了起來,到臥室穿上厚厚的棉衣,戴上帽子、口罩,關上屋內空調暖氣和大門,走了出去。
葉蘭花是個苦命的女人,世界如此之大,卻沒有屬於她的家,她是一蓬柳絮,在茫茫人世間隨風淒涼而無助地飄蕩,她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隨風飄零,將她吹到哪兒,哪兒就是她的家!
外出打工的十幾年來,大多數年夜飯都是自己一個人,只有偶爾有姐妹沒回家過年,她們會湊在一起吃上一餐年夜飯。
今年過年,在平陽市熟悉的姐妹都已回家過年,留下一個沒有家的她,一個人的年夜飯的確很是悽苦,也很是無奈!
她獨自一人坐在餐桌旁自斟自飲,想到自己命運多舛,想到自己淪落風塵,想到自己那三段刻骨銘心,改變一生的苦澀愛情,不禁潸然淚下,淚流滿面,痛苦不已!
幾年來,她墮落風塵,出賣青春和肉體,雖然換來了金錢,但是內心的空虛和焦慮卻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她,是的,如今她的銀行卡里已經有了200多萬,她計劃著想在家鄉縣城買上一套商品房,嫁一個像“徐半仙”說的貧窮厚道的男人,生一個或兩個可愛的孩子,成立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家!剩下的錢開一間小店,專門經營家鄉的特色小吃,一家人開開心心過日子!這就是她的期盼,這就是她的幸福,這就是她的夢想!
而如今,她的夢想就要實現了,她已在家鄉縣城預訂了一套商品房,而且是電梯房,小區內綠樹成蔭,環境優美,是她夢想已久的天堂!
同村的阿牛哥,是她兒時的玩伴,比她大5歲,青梅竹馬,知根知底,而且一直都喜歡著她,只是性格內向,憨厚老實,不敢示愛,因家境貧寒,已35歲卻娶不上老婆。經同村姐妹牽線,兩人欣然同意,雖然阿牛哥呆呆笨笨的,但有著一身蠻勁,幹事勤快,雖是個笨人,卻是個實在的好人,更主要的是他理解她,同情她的過去,他們準備正月裡就去登記結婚,本來她是準備回去和阿牛哥一家人過年的,但是卻沒買到回鄉的車票,不得已才留在平陽過年,這應該是她最後一次一個人的年夜飯了吧!努力了這麼多年,拼搏了這麼多年,流盡了血淚,飽嘗了恥辱,但現在她終於彷彿看到了黎明,看到了曙光,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幸福!
她一個人寂寞地喝著小酒,吃著菜,回想著悠悠往事,痛苦、淒涼、無助、恥辱、卑微........萬般思緒如決堤洪水湧上心頭!
新的一年即將來臨,辭舊迎新的跨年鐘聲即將敲響!
在鐘聲響起的那一刻,所有的痛苦、淒涼、無助、恥辱、卑微都將隨風遠去吧!破繭成蝶,煥然一新的人生即將開啟,她滿懷期待著跨年鐘聲的響起,期待著夢想中的幸福的到來!
“咚咚咚”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她陡然一驚,這個萬家團圓的時刻有誰會來呢?是風嗎?冬季的平陽市風很大,可能是風吧!又是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這一次她確定不是風,是有人在敲門!
“誰呀?大過年的!”她站起身子走向屋門,大聲問道。
“蘭兒,你的老相好,來和你一起過年啦!”
門外傳來熟悉而陌生的聲音,她想不起是誰,但不喜歡這種貶損她的口氣,她邊開門,邊生氣地大聲罵道:“是個什麼鬼啊,拿老孃開唰!”
門開了,門外站著一個瘦高男子,一雙邪邪的眼睛正緊緊地盯著她。
無錯書吧頓時,她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所措,有些驚慌,有些害怕,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是他,一個曾經高高在上,頤指氣使,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會在此時,會在此刻來到她這個寒磣的居所,還口口聲聲說和她一起過年。
“還不讓我進屋,冷死我了!”黃凱不容分說,擠進門來,“呯”的一聲,把門緊緊關上。
屋內開著暖氣,溫暖如春,黃凱一進門便把棉衣脫下,丟到小客廳的沙發上,走到飯廳,開啟櫃門,拿起碗筷、酒杯,走到餐桌旁坐下,自個倒了杯酒,吃了一塊豬蹄,儼然是這裡的主人似的。
“嗯,味道不錯!坐下一起吃啊!”黃凱低著頭,邊吃邊自言自語地說。
葉蘭花緩過神來,不禁有些惱怒,坐到黃凱對面,說:“我的黃大局長,這是我的家呢!當我是空氣啊!”
黃凱愣了一下,“嘿嘿”地乾笑幾聲,“哦,沒錯啊,這是你的家,但我也把這當成我的家了,別人都以為我死了,只有你知道我沒死,這說明什麼?說明我信任你啊,也只有你知道我的行蹤,但你並沒去告發我啊,這又說明什麼?說明你心中有我啊!所以我來和你一起過年啊!”黃凱厚顏無恥地說。
“唉!”葉蘭花嘆了口氣說:“我不告發你,是因為我就要回老家結婚了,我可不想沾上你那糗事!”
“哦?要結婚了?要從良了?”黃凱那滴溜溜的小眼睛淫邪地盯著葉蘭花被酒燻得有些紅潤的臉,嘴角壞笑著。
“是啊,年紀大了,過年三十了,人嘛,總要葉落歸根啊!”葉蘭花不無感慨地說。
“好啊,好啊,祝你新年快樂!祝你新婚快樂!我敬你一杯,滿上,幹了!”黃凱給葉蘭花斟滿酒,自己一口悶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蘭花,“快喝啊,幹了!”他催促著。
葉蘭花斜眼瞅著黃凱,如果在以前,她是絕不敢違揹他的意願,但現在他已不是手握大權的公安局副局長,而是一個無賴,一個已經“死”去的無賴。“我喝一大口吧,酒量不好!”
黃凱顯然有些不快,要在以前,她哪敢說半個“不”字,但現在他什麼都不是,而且在別人眼裡他早已是個“死人”。他感嘆著說:“好吧,一大口,我現在是虎落平陽啊!”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你一杯,我一口悶悶地喝著,吃著,酒足飯飽後,黃凱把已有七分醉意的身子往小客廳沙發上一攤,雙腳架在茶几上,斜躺在沙發上,開啟電視。
葉蘭花洗刷完碗筷,走到小客廳,見黃凱正在看電視,不禁有些惱怒:“我的黃大人啊,酒足飯飽了,該回去了吧!”她下了逐客令。
“不急,不急,春節聯歡晚會就要開始了,來,來,來,一起看電視。”黃凱放下架在茶几上的雙腳,向葉蘭花招了招手。
“他媽的,這傢伙就是個流氓無賴!”葉蘭花心裡嘀咕著罵他,但她對他仍然心存懼意,不敢真的激怒他:“好吧,看一會就回去吧,萬一被人發現了,就麻煩了!”
“麻煩?麻煩個屁,中央專案組回家過年了,這段時間又是老子的天下了!過來,坐我身邊!聽到沒?”黃凱臉色陰沉了下來,惱怒地說,口氣生硬,有些威脅的味道,雖然現在已不是公安局副局長了,但當領導時鍛煉出來的那種威嚴和霸氣還在。
葉蘭花對於這種官威還是很害怕的,看著黃凱那雙兇狠的眼睛,心裡怯怯地,只好不情願地坐到他的身邊。
黃凱伸出長而有力的右臂,一把將葉蘭花摟到懷裡,葉蘭花急忙掙扎著想掙脫他的懷抱,但他強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控制著她,動彈不得。
“你他媽的,老子現在倒黴了,就不聽老子的話了,老子今天就搞死你!”黃凱酒勁上頭,紅著醉眼,罵罵咧咧。
葉蘭花一邊掙扎著,一邊哀求著:“黃局,不行啊,不要啊,我,我就要結婚了,我不能在結婚前還對不起老公啊!饒了我吧!”
“你這臭婊子,不就是要錢嗎?我有錢,5000,我轉給你,今晚好好再伺候老子一次!”黃凱鬆開葉蘭花,拿起手機就在微信轉賬給葉蘭花。
之前,黃凱就多次嫖過葉蘭花,嫖資都是透過微信轉賬,雖然“死”後換了手機號碼,但黃凱後來又將葉蘭花加為微信好友,原因是黃凱這種人渣怎麼可能耐得住沒有女人的日子?時不時地趁著夜深人靜之時找她快活一番。
葉蘭花並未收款,在這大年三十,在即將結婚之際,她真的不想再出賣自己的身體!
黃凱又一把抱住葉蘭花,淫笑著說:“蘭兒,都玩過多少次了,就別裝模作樣,還想立什麼貞潔牌坊,以前我們哪一次不是都玩得很開心嗎?”說著,他的一隻手掀開葉蘭花的緊身毛衣,伸了進去,那張噴著酒氣的臭嘴湊上前去,親吻著她的脖頸。
“黃凱,你住手啊!今天我真不想!”葉蘭花努力地扭動著被黃凱牢牢控制著的身子,想要擺脫他的魔爪,一邊哀求著說。
“嘿、嘿,真不想,以前你那騷樣讓多少男人精盡人亡啊!真不想?我看看!”黃凱淫笑著,動起手來。
“不,不,別這樣,別這樣!”葉蘭花嗚咽著。
趁黃凱兩手鬆動之際,葉蘭花猛地推開了他,起身就朝臥室跑去,但還是遲了一步,剛要將臥室門關上,黃凱一條腿已將房門頂住,他猛地把門推開,葉蘭花一個踉蹌,險些跌倒,黃凱衝了進來,“媽的,做婊子還要挑時間,我今天就強幹了你!”
他一把將手足無措的葉蘭花抱到床上,一屁股坐在她的兩腿上,死死地壓著她。在酒精的作用下,黃凱渾身爆發著男人原始的慾望,此時的他已完全失去了理智,就像一頭髮情的惡狼,發紅著雙眼,緊緊盯著身下羸弱待宰的羔羊。
他將葉蘭花的緊身毛衣向上捋,包裹著她的整個頭部和麵部,這樣她就發不出喊叫的聲音........。
當他心滿意足地從葉蘭花身上爬下時,發現她兩條白嫩的腳猛地蹬了幾下,很用力,發出了響亮的聲音,接著就直挺挺的,一動不動。
黃凱罵道:“死婊子,裝死啊,別裝了!”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伸手掀開緊緊矇住葉蘭花臉部的紅色毛衣,這時,他看到了一幅悽慘的景象:一張毫無血色慘白的臉,一對圓睜著一動不動的大眼。他大吃一驚,感到全身一陣沁涼,脊背間一陣異常刺骨的寒冷,而額頭卻滲出細細的汗水。
他將手伸到葉蘭花鼻子底下探了探,已經沒了呼吸,饒是他兇狠成性,心毒如蠍,此刻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使得他驚慌失措,一個十幾分鍾前還活生生的女人,此時卻成了一具屍體,冷冰冰地躺在他的眼前。
他的醉意頓時煙消雲散,急忙穿好衣褲,忙不迭地衝出屋外,飛也似的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裡。
夜幕濃重深沉,北風呼嘯,下起了漫天大雪,雪花在北風席捲中無助地飛舞著,幾盞路燈在狂風大雪中搖曳著,閃爍著淒冷的光,路上無人,人們都在溫暖如春的暖室裡盡享團圓之樂!
如果這世間真有魂魄,那麼此時此刻葉蘭花的冤魂定在這大雪紛飛的跨年夜裡嗚咽徘徊,不肯離去!
她死了,的確是死了!死得那般的不甘,死得那般的屈辱,死得那般的淒涼,死得那般的悲愴!
她死不暝目,圓睜著雙眼,留下了太多的遺憾!叩問蒼天,芸芸眾生,何止千萬,為何獨獨對她如此殘忍,如此不公,如此無情!
她是個苦命的女人,人世間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一隻苟且著,努力著,掙扎著,抗爭著想要偷生的螻蟻!
她真是個苦命的女人,在臨死之前還在幻想著有朝一日的美好,盼望著身穿嫁衣的喜悅,期待著兒女繞膝的溫暖!
但是這一切都是鏡中花,水中月,都是她念想中的幻覺,命運在惡魔的指使下毫不留情地扼住了她的咽喉,使她無法呼吸,她死了,而惡魔卻還在人間作惡著!
如果真有來世,祈求蒼天給她另一種活法,讓她快樂,讓她有尊嚴,不卑微,因為這一世她活得太累、太難,太讓人心酸,太讓人可憐,太讓人同情!
大年三十夜晚的平陽市,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但是突如其來的大雪紛飛和刺骨的北風,使諾大的平陽市流光溢彩的大街空無一人,大家都在自己開著暖氣的家裡,圍坐在電視機旁觀看中央電視臺現場直播的《春節聯歡晚會》。
杜威和所有刑偵戰線的戰友們一樣,大年三十這一天是一年中和家人團聚的為數不多的重要一天。這天他和妻子、女兒一家三口,早早地來到父母家,開始忙碌地準備年夜飯,吃完年夜飯後,一家人按照習俗,洗澡換上新衣服,然後一家五口人美美地圍坐在電視機旁,等待觀看《春節聯歡晚會》。
每年大年三十,杜威一家三口都是和父母一起過的,這一天,也是6歲女兒巧巧最快樂的一天,吃過年夜飯,穿上新衣服,拿著爺爺奶奶給的壓歲大紅包,奶聲奶氣地交給杜威的妻子,鄭重其事地說:“媽媽,幫我存起來,將來等我長大了還給我。”引得大人們開懷大笑,幸福就在這朗朗笑聲中洋溢開來,清晰地寫在每個人臉上!
此刻,一家人正在觀看《春節聯歡晚會》,正看到精彩處,杜威的手機不合適宜地響了起來,是局裡的電話,他忙走到房間裡接聽。
當杜威帶著尷尬的表情從房間裡出來時,妻子橫了他一眼,說:“今晚是不是又要通宵加班了?都快10點了!”,女兒巧巧好像也預料到似的,噘起了小嘴,圓圓的小臉滿是不滿和失望:“老爸,不許走!明天早上還要去外婆家拜年呢!”杜威媽媽接著說道:“什麼事啊!漫天大雪的又要去嗎?”
沒有節假日,和家人聚少離多,只要有任務,隨時都要衝鋒陷陣!這其實是刑偵人員的日常,他們用辛勞和汗水詮釋了刑偵戰士為祖國,為人民的拳拳赤子之心!正是他們的無私奉獻,義無反顧,負重前行,才有了我們的歲月靜好!
杜威有些不好意思,走到女兒巧巧身邊,愛撫著女兒肉嘟嘟的臉蛋說:“今晚老爸有特別重要的任務,改日老爸帶你去遊樂場玩,好嗎?”
“不好!你都說過多少次了,都是騙我的!”巧巧小嘴翹得老高,一臉的不高興。
是啊,杜威也不知自己說過多少次了,但每一次都是因為有任務的原因而成了一句空話,他自責內疚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爸爸,女兒6歲了,卻沒帶她去遊樂場玩過一次,久而久之,他在女兒心裡已經沒有信任感可言了!
正當杜威尷尬不已,不知如何和女兒說時,妻子走上前來解圍:“巧巧乖,巧巧懂事,爸爸工作忙,原諒爸爸這一回吧,好嗎?”說完白了杜威一眼,眼神中帶著埋怨。
杜威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輕輕拍了拍女兒臉蛋說:“巧巧真懂事,我先走了哈!”說著和父母打了個招呼,大踏步走了出去,身後傳來母親的聲音:“威兒,能早點回來就早點回來!”
當杜威趕到事發現場時,現場已拉起了紅色警戒線,刑偵支隊的幾名同事已在勘查現場,由於局法醫室主任廖建軍作為中央專案組督辦的海川集團涉黑案的重要證人,一家人已被高飛安排到省城一秘密地點保護起來,所以現在的法醫工作由年輕的法醫小李承擔,此刻他正在屋裡認真地勘查取證。
支隊長譚明正在客廳詢問一個大約50多歲的中年婦女,另一個年輕同事小吳在做著筆錄。
“譚支。”杜威走地屋子,向譚明打了個招呼。
“坐這。”譚明指了指他坐著的沙發,“一起聽聽目擊證人的證詞,這個案子你來負責!”又對中年婦女說:“這位是杜警官,這個案子他負責,麻煩你再詳細說一下事情經過吧!小吳再核對一下筆錄有無出入的地方。”杜威坐到譚明身旁,眼前是一位很樸素的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看了看杜威說:“好吧,我再說一次吧,以後不會再找我吧!”
杜威笑了笑說:“大姐,你說清楚了就沒事的。”
中年婦女嘆了口氣,左手不停地在胸脯上拍著,好像對剛才見到的一幕還心有餘悸:“嚇死我了,這大過年的,我怎麼會碰上這種糗事,真是悔氣死了!”
她繼續說道:“警官,你們也知道,我們這是城中村,說白了就是貧民窟,小葉子住的這套房子還好,房東重新裝修過,雖然是一樓,但裝修時搞了個衛生間,方便多了,而我一家人沒錢,就住前面一點,幾十年前的老房子了,沒有衛生間,只能到髒兮兮的公共廁所上,晚上9點半左右吧,嗯,是9點半,我去公共廁所時經過小葉子的屋子,門是開的,燈是亮的,我就納悶了,這大過年的,又是大風,又是大雪,怎麼就開著大門呢?有點奇怪啊,我就跑進去一看,哎喲喂,真是嚇死我了,我的腿到現在還是軟的,只見小葉子躺在床上,下身一絲不掛,兩眼瞪得老大,一動不動,嚇死人了!”
“我的本能反應就是強姦殺人,我不敢上前,只在臥室門口站著,我輕聲喊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當時想一定是死了,我反應過來後,趕緊拿出手機打110,警官,你知道嗎?當時我怕死了,手腳發軟,沒有一點力氣,打了好幾次才打通110。”
“就這些了?”杜威見她停住了話茬問道:“你仔細想想,有沒有在附近發現有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中年婦女歪了歪頭,像是在想:“沒有,沒有。”
“哦,這樣吧,你先回去吧,如果想起什麼,隨時打電話給我。”杜威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了中年婦女,她接過名片,看了一眼,藏進了衣服口袋:“警官,一定,一定,那我先走了。”又看了看譚明,譚明揮了揮手:“你可以走了。”中年婦女噓了口氣,如釋重負,趕忙走了出去。
這時,法醫小吳已勘驗完現場,穿著白大褂,戴著手套從臥室走了出來,對譚明和杜威兩人說:“譚支、杜副現場已勘驗完畢,從初步勘驗結果顯示,被害人,30歲左右,生前有被強姦過,而且有激烈掙扎反抗的痕跡,初步判斷死因是外力導致的機械式窒息死亡,死亡時間應該在今晚8點半左右,目前提取的物證有殘留在被害人下體的精液、遺留在被害人腿部的男性體毛數根、遺留在被害人上身毛衣中的皮屑組織以及地上較為清晰的腳印數枚。”
譚明揉了揉有些睏倦的雙眼,遞給杜威和小吳一根菸,自己也點燃一根,吸了一口,又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說:“快12點了,今晚你們好好休息一下,真對不起,出了這人命大案,你們的春節假期又沒了,從明天開始杜威你帶支隊重案一組人員負責此案,儘快查明死者身份和有關社會關係,小吳儘快完成屍檢和屍檢報告,明天我再向陳局彙報!”
第二天,正月初一,正是家家戶戶訪親拜年的好日子,杜威一大早就來到支隊,召集重案一組人員召開會議,安排部署工作任務。也許昨晚是大年三十,大家都觀看《春節聯歡晚會》和守歲的緣故,精神都有些不佳。
杜威先是介紹了案情和現場初步勘驗結果後,鄭重地說:“這起強姦殺人案發生在大年三十,性質惡劣,影響極壞,從今天開始要辛苦大家了,我們重案一組各位同志歷來都是能打硬仗,敢打硬仗,善打硬仗的隊伍,我相信我們重案一組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裡偵破此案,給人民群眾一個交待!,在屍檢報告還沒出來的時候,我們要先行行動,下面我做個分工安排。”
“組長王昆、陳家民、李毅為一組,對死者身份和社會關係進行全面排查,副組長宮明、葉和、楊志濤為一組,立即安排各分局組織力量嚴查各交通要道,絕不能讓犯罪嫌疑人逃出平陽市,由於正值新春佳節,這項工作要暗中開展,做好過細工作,不得引起群眾恐慌,要切實維護好我市的社會穩定大局!”
雖然重案一組的成員們昨晚因守歲而有些疲倦,各自的春節假期計劃又都黃了,心中不免頗多遺憾,但是一旦接到任務,馬上就抖擻起精神,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這是一群新時代最可愛的人!
二天後,正月初三早上,杜威坐在辦公桌前抽著煙,在煙霧繚繞中,他認真仔細地看著手中的一份調查報告。
這二天重案一組組長王昆已經把被害人基本情況和社會關係摸排清楚,這是他剛送過來的調查報告。
葉蘭花,女,30歲,貴州畢節人,自幼家境貧寒,12歲時父母雙亡,寄住在伯父家,但關係不好,已多年未聯絡。
23歲時來到平陽市,曾在“烈焰紅唇”夜總會當小姐,後夜總會關閉,繼續從事非法賣淫活動直至被害死亡。
葉蘭花雖為一名非法賣淫女,但社會關係並不複雜,據向她周邊鄰居瞭解,葉蘭花為人和善,與周邊鄰居從無矛盾衝突,因而將犯罪嫌疑人指向和葉蘭花有非法性交易的嫖娼者,從葉蘭花手機資訊排查,可能與她有非法性交易的嫖娼者多達一千餘人,但最近一個月內有通話記錄的有二十餘人,因此先從這二十餘人開始排查。
同時,從城中村出來的大路上的監控查詢顯示,有一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子在案發時間段從城中村中跑出,該男子應為重點犯罪嫌疑物件,從城中村監控顯示該男子在城中村附近消失,說明其居住地就在城中村附近,這個調查結果將目標範圍大大縮小。
正當杜威聚精會神地看著報告,思索著下一步的工作計劃時,突然手機響了起來,電話是法醫小吳打來的,問他是否在局裡,電話中說話急切,似有重要發現。
不一會兒,法醫小吳小跑著來到杜威面前,遞給杜威一份檢驗報告,說:“杜副,你看。”杜威接過檢驗報告,仔細看著,臉色變得十分凝重。
“我也不敢相信這個結果,但我檢測了三次,都是同一結果,從DNA檢測結果看,現場發現的毛髮、皮屑組織、精液都是他的,他應該就是此案的兇手!但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又復活了?”法醫小吳一臉茫然地說。
黃凱詐死,杜威已從高飛口中得知,而且還要杜威暗中偵察黃凱蹤跡,但杜威一直勞而無功,想不到狐狸尾巴自己露了出來,而且還在大年三十製造了這起殺人大案,真是膽大包天,獸性不改!
“小吳,這個結果你要嚴格保密,我先向領導彙報後再做決定。”杜威一臉嚴肅地說。
“我知道,杜副,那我先回辦公室了。”
法醫小吳走後,杜威點了一根菸,猛吸著,陷入了沉思:這個情況按理他應該向譚明報告,他是他的直接領導,但如果遇到重大情況也可直接向局長彙報。他知道譚明性子急躁,心裡藏不住事,萬一洩露出去,會在平陽市引起爆炸性轟動,會引發社會上的各種聯想和猜測,到時輿情洶洶,難以收拾。如果直接向陳局彙報,但杜威從以前觀察的情況看,陳局和黃凱又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而曖昧的讓人捉摸不透的關係,而且黃凱又是陳局頂頭上司市委楊書記的乾兒子,各種利害關係宛如亂麻,互牽互聯,錯綜複雜!
正在躊躇間,突然內心閃過一個念頭,“對的,我向高局彙報,以高局豐富的經驗一定能做出正確的決定,而且高局知道黃凱詐死,還命我暗中調查,這次黃凱頂風作案,向高局彙報應該是最合適的。”杜威內心思忖著,撥打了高飛的電話。
高飛一回到京城,立即趕到肖國興部長辦公室,向肖部長詳細彙報了案件的進展情況和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肖部長認真聽著高飛彙報,臉色變得異常冷峻凝重,眼神也犀利有神,一動不動地盯著辦公桌前方牆上高懸著的寫著“廉潔自律”的橫匾,一語不發,眉頭緊蹙,神情肅穆!
高飛的彙報完全震驚了他,他萬萬想不到在反腐倡廉聲勢如此浩大的今天,在中央大打“老虎”,全國一大批腐敗分子不斷被嚴厲查處的今天,在平陽市居然還有如此膽大妄為,頂風作案,手段卑劣,窮兇極惡的官員,不但敢目無法紀地製造彌天冤案,而且竟然敢肆無忌憚地暗殺中央專案組領導,此類敗類不盡快剷除,天理不容,國法不容!
肖部長聽完高飛彙報,憤怒之情溢於言表,他拍案而起,作出了重要指示:一、公安部和他本人全力支援高飛偵破此案,保證在人、財、物上給予全力支援;二、儘快查實相關證據,形成完整證據鏈,一旦證據確鑿,專案組可直接抓捕;三、向中紀委彙報情況,取得中紀委支援,派出人員查證平陽市領導班子及有關部門領導的腐敗行為,與專案組形成二線同時作戰的有利局面,同時二線互通有無,情報共享;四、鑑於當前形勢複雜嚴竣,為保證專案組成員的人身安全,同意專案組成員佩槍辦案,遇到緊急情況,可自行處置。
“明天我就召開緊急會議,把我的這四點意見在班子會上研究,形成會議紀要,高飛,這個案子對你們專案組來說是一次大考,我相信你和你的戰友們一定能排除一切障礙,克服一切困難,向黨和人民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
肖部長這一番語重心長的言語和期盼,讓高飛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他無比堅定地說:“請部長放心,高飛絕不辱使命!”
第二天正月初四,正值春節假期,公安部在肖國興部長的主持下召開了緊急秘密會議,高飛作為公安部刑偵局局長、公安部黨組成員參加了會議,會上肖部長提出了支援專案組的四點措施上會研究討論,會議很快形成共識,認為只有加大力度,才能更加有力地打擊犯罪分子的器張氣焰,將犯罪分子繩之以法,才能更快地查明案件的真相,給受害者一個交待!
會議結束後,從公安部大樓出來,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冬日暖陽照在身上,高飛感到了無限的舒暢和愜意,他滿懷信心,邁開大步向家中走去。
今天早上的會議對高飛來說無疑是個喜訊,充分表明了肖國興部長及公安部領導班子對他的充分信任和支援,雖然感到重任在肩,但心中充滿了激動和喜悅,此刻的心情恰似這冬日暖陽,溫暖而明媚!
高飛的家是在公安部家屬小區,離公安部不遠,步行只有十五分鐘路程,高飛回到家中,妻子正圍著圍裙在廚房忙著拾掇著中午的飯菜,女兒雯雯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看著重播的《春晚》。見到高飛回來,高興得從沙發上蹦跳下來,張開雙臂,嘴上叫著“爸爸,爸爸”,像天使飛翔般地撲向高飛。
人們都說女兒就是父親的小棉襖,這句話的確不假,雖然和女兒聚少離多,但女兒卻和他格外地親近和粘乎,而這一刻也是高飛感到最幸福的時刻!
高飛順勢將女兒抱起,在她紅潤的小臉上親了一口,用手指在她鼻子上輕颳了一下:“一會不見,又想爸爸了?”女兒嘟起小嘴說:“爸爸,你經常神出鬼沒的,今天在家,明天又不知去哪了,今早我一醒來,又不見了你,我想可能又不知要多久才能見到你了。”
“我哪也不去,春節假期我就陪著我寶貝女兒。”說著又在紅彤彤的小臉寵上親了一口:“好了,你自個看電視吧,我去廚房幫你媽,看看今天做什麼好菜給我寶貝女兒吃。”說著把女兒雯雯放回到沙發上,轉身走進廚房。
妻子王淑英聽到身後動靜,轉過身來,見是高飛,莞爾一笑:“回來了,去陪女兒吧。“我來幫你。”高飛挽了挽衣袖。“你笨手笨腳的,能幫上什麼忙?不要幫倒忙就好了。”妻子故作嗔狀。“我來洗菜吧,洗菜我還行。”高飛說著把一把大白菜放到水池裡,洗了起來。妻子微微笑了笑,沒說什麼,心裡掠過一絲甜蜜。
兩人拾掇了好一陣子,桌上擺滿了7、8個菜,當王淑英把一盤水餃端到桌上時,開心地叫道:“開飯了,開飯了!”
三人圍坐在桌子旁,高飛看了看手錶說:“今天午飯有點早啊。”妻子聞言,側眼橫了高飛一下:“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昨天講好的事,今天就渾然不知了?”“是啊,是啊,爸爸可不能說話不算數啊,你可答應今天吃過午飯一起去故宮遊玩的!”女兒幫腔著說。“哦,我還真把這事給忘了,你看我這腦子。”高飛尷尬地笑著說。
三人正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陣手機鈴聲悠然響起,高飛拿出藏在衣服袋子裡的手機,來電顯示是杜威的電話,他放下筷子,走到陽臺上接通電話。
電話裡杜威將葉蘭花被殺一案和偵查結果向高飛做了詳細彙報,並請示高飛下一步工作。
高飛劍眉緊蹙,臉色凝重,當即指示杜威立即將偵破結果向陳局彙報,並要求將此案和海川集團涉黑案併案處理,同時在黃凱可能出現的區域如城鄉結合部,城中村等處暗中布控,一旦發現行蹤立即實施抓捕。
接完電話,高飛愉快的心情頓時沒了,妻子見他沉著臉坐到餐桌旁,只顧低頭吃飯,便問:“怎麼了?有什麼事嗎?”高飛放下筷子,深情地望著妻子,滿是歉意地說:“淑英,我原本是想在家多陪你和雯雯兩天的,但現在又出現了新的情況,我想明天一早就去平陽。”
妻子王淑英有些無奈,但這種情況已是常態,她也早已習慣了:“去吧,你忙你的吧,不過要小心一點,我最擔心的是你的安全,怕有人背後打黑槍,不得不防啊!”
高飛見妻子擔心之情溢於言表,寬慰道:“我會注意的,這麼多年了,也不知經歷了多少槍林彈雨,不是都闖過來了嗎?沒事的!”
這時女兒雯雯開腔了,她撲閃著機靈靈的一雙大眼睛問:“老爸,那今天下午的活動會取消嗎?”看著天真無邪的女兒那期待的眼神,高飛和妻子不禁相視一笑,幾乎異口同聲地說:“當然不取消!”
“我們抓緊吃飯吧,馬上出發!”高飛說完拿出手機打給陳志,讓他立即通知專案組所有成員明天一早奔赴平陽市,同時辦理好槍械領取手續。
吃完午飯高飛一家三口按照原定計劃開始了故宮之旅,到京城多年了,他們是第一次來故宮遊玩,妻子和女兒心情頗佳,特別是女兒看著從未見過的古代建築,琳琅滿目的各種精美的皇家用品,問東問西,好奇之極,開心之極。
而高飛卻因為案子的事情,心中一直在理順著各種線索,想著如何進一步更快地深入偵辦案件,對於女兒的好奇有些心不在焉,都是妻子在幫著回答,他只是有時敷衍著答上幾句,有時還答非所問,引來妻子的責備。妻子見高飛無心遊玩,也就讓他隨後跟著,儘自己所知解答著女兒的好奇之心。
杜威向高飛報告了葉蘭花案情後,按照高飛的指示,他先向譚明彙報,畢竟譚明是他的上級,他的直接領導。聽了杜威的彙報,譚明很是吃驚,他萬萬沒想到竟會出現這種讓人出乎意料,毀人三觀的情況!
他在電話那頭遲疑了好一會,才淡淡地說:“這個案子是你負責的,還是你直接向陳局彙報吧。”